新生

琳恩·卡波布

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在愛莎姨媽家睡覺了。

愛莎姨媽家的閣樓現在是我的房間，至少在我去拜訪的時候是這樣。床邊有一扇圓形的窗戶，床前有一塊舊地毯，頭上是傾斜的天花板。

我不在的時候，有幾個紙箱挪到了一個角落里，但那真的無關緊要，愛莎姨媽家的房間幾乎都是這樣的。

“里面有什么東西嗎？”我指著那些紙箱問。

愛莎姨媽笑了。“沒什么，”她說，“只是我的畫和一些鳥食之類的零碎東西。你的頭怎么樣了？”

“還好吧。”本來好點兒了的，可去了波莫雷恩斯夫人家之后，我的頭又開始疼了，“我還是有點兒餓。”

“還餓？看來你要快速長身體了。來個三明治怎么樣？”

“好的，拜托了。”

一個三明治不夠，我吃了三個，不得不又刷了一次牙。當我回到樓上時，湯普正在我的床上舒服地躺著。

“躲開！”我說。

它稍微挪了挪，剛好夠我爬到羽絨被下面。我本可以讓它躺在地板上，但有一只溫和的大狗當我的小暖爐也不錯，我安心地睡著了。

我醒了，肚子餓得直叫。我吃了那么多三明治，肚子應該飽飽的才對。然而，我內心深處有什么東西在呼喚食物，盡管我試圖無視它，想繼續睡覺，但就是控制不住。

月光透過圓圓的窗戶，湯普在我旁邊打鼾，鼾聲很響亮。我小心翼翼地把左臂從羽絨被中伸出來，看了看表。現在是凌晨三點，我絕對沒有理由餓得恨不得吃掉一匹馬。

“回去睡覺吧，”我低聲對自己說，“忘記食物。”

食物！食物！食物！現在就要！

我忍不住了。我光著腿，腳上只穿著襪子就往外走。閣樓的房間和樓梯都很冷，但樓下的廚房比較暖和。我剛從面包箱里拿起面包，就意識到有另一種氣味存在。

等等！那是新鮮的、潮濕的血腥味兒和新生小動物的味道。

我放下面包，又在空氣中聞了聞。

這是毫無疑問的。

在客廳里，獾媽媽半坐著，舔著五只閃閃發光的黑色小東西。我的肚子餓得咕咕作響。新生命，新鮮的生命……身上肥嘟嘟的小獾，多汁又飽滿——

不！什么？我……

獾媽媽抬起頭，嗅著空氣。然后它劇烈地扭動著，爬了起來。雖然身體還沒有痊愈，可它的喉嚨深處咆哮著，月光在它的牙齒間映出了藍色和白色。

“現在放松點兒，”我盡可能輕柔地低聲說，“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孩子。”

生命，新的生命……

我先前的胃口和現在身體里涌起的一股強烈的饑餓感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我想要吃掉那些小獾，想吞下它們，吃掉它們。我想——不，我沒有！

我絕對不想要那種饑餓感！

這是我經歷過的最惡心的一件事，它就在我的內心。我不假思索地朝小家伙們走了三步，獾媽媽擺了個防御的姿勢，但這沒什么意義，小家伙剛出生，獾媽媽還很虛弱，我可以很容易地……

不！不不不……

“走開！”我尖叫起來，“離我遠點兒！快走開！快走開！快走開！”

有什么東西裂開了，濕漉漉的，啪的一聲，什么東西離開了我。我覺得肋骨被折斷了，皮膚裂開了。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尖叫出來。一個黑影飛旋在月光下，但我看不出它是什么形狀。它只是一團糾纏在一起的、活生生的黑暗，以一種不可阻擋的速度向獾和它的幼崽沖去。

“不！走開！”

我沒能阻止它，但是小貍做到了。

突然，小貍變得像一只黑豹那么大，出現在客廳中央，在獾的面前。它發出我聽過的最刺耳、最可怕的尖叫，它的爪子像刀子一樣鋒利。它和黑影廝打在一起，變成了一堆咝咝作響的混雜著打斗聲和尖叫的奇怪影子。獾媽媽笨拙地癱倒在地，我只能站在那里，手壓在胸口上，防止心臟跳出來。

突然間，一切都結束了。

小貍沒精打采地倒在地板上。它不再像一只黑豹了，而變成了一只瘦弱的貓，皮毛松松垮垮地掛在它身體上，肌肉和脂肪仿佛都被抽干了。

“小貍！”

我跪在它身邊，但突然不敢碰它。

“怎么回事？”

愛莎姨媽光著腳，穿著睡衣出現在門口。她看了看獾和小貍，又看了看我。她臉上有一種令人無法忘記的難以置信的表情。

“克拉拉，”她慢慢地說，“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