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垚



摘 要:時代發展過程中,農村人口向城市匯集,鄉村人口流失導致了村落的破敗與荒涼,部分少數民族村落的民族傳統文化幾近消失。留住人,留住文化,成為鄉村改造的根源。文章以竹藝館設計為例,闡述從項目初期調查研究到規劃布局、功能分區、色調、材質等多方面設計思考,探討傳統村落改造中參與式設計方法的融入,讓村民參與到項目中,共同找尋他們的鄉愁記憶,從而使場地變為場所。
關鍵詞:場地;場所;竹空間設計
一、宦溪鎮黃土崗村研究概況
(一)宦溪鎮黃土崗村研究的背景
從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開始,大部分農村出現“空心化”,田野荒蕪,住房閑置。從數據來看,近幾年有接近一半的農村人口選擇外出務工,且有緩慢增長態勢。如果鄉村消失意味著給城市提供支持的源頭枯竭,也意味著鄉村文化的消亡[1]。
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是黨的十九大作出的重大決策部署,是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重大歷史任務,是新時代“三農”工作的總抓手。2018年9月26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對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作出階段性謀劃[2]。
鄉村振興戰略這個時代大背景,為鄉村改造提升提供了一個巨大的平臺。鄉村建設在經歷了放任發展、克隆復制的過程后,許多村落喪失了原本的傳統性與地域性,鄉村振興需要考慮同地域文化相結合,從中汲取鄉村復蘇的養料。
(二)研究目的
從環境藝術設計的角度出發,針對黃土崗村進行深入研究,分析村落改造提升中所面臨的問題,探討如何保存傳統文化、建筑,讓村民參與其中,以竹藝館的“竹”為切入點,找尋傳統文化的古老記憶,讓場地富有情感溫度,從而成為令村民牽掛的場所。
(三)研究意義
空間的意義在于人。以黃土崗村為例,提出鄉村改造規劃策略,探討如何留住人,留住鄉村的根,使村落的可持續發展得以實現,讓“空心村”不再出現。
(四)關鍵詞概念詮釋
鄉村:梁漱溟先生曾經說中國文化的根在鄉村,“新中國的嫩芽必須從舊中國的老根——鄉村中長出來”[3]。城市人眼中的鄉村,就是稻田、村道、老舊的房舍。其實,鄉村有自己獨特的魅力,它質樸自然,關系簡單,建筑承載著村民的文化,習俗保留著他們的生活。這是我們所要繼承下來的鄉村。
場地:場地,可以種菜、耕地、放風箏等等,它是一塊土地,可以賦予它一定的功能,但它本身是沒有生命的。
場所:在《辭海》中,場所的定義是活動的處所。場所既強調“空間性”,又強調“人類活動”。一個空間里,有了人類的活動,這個空間才具有它的意義[4]。要想讓文化留村、興村,最關鍵的因素是人。人回到這個場所中來,這就是場所的意義。
二、宦溪鎮黃土崗村調研現狀
(一)黃土崗村地域背景
黃土崗村,在郊區人民政府駐地東北15公里,屬宦溪鎮。畬族人占總人口的91%,處黃土山崗,故名[5]。村子處于山谷之中,谷中竹林叢生,盛產毛竹。早年所產掃帚是福州有名的家居用具,輕便耐用、不易脫芒、式樣美觀。在科技發達的今天,傳統的掃帚可能會被現代化的掃地機器人取代,失去銷路,無人制作。
村落里,長居于此的大多為60~70歲左右老人,年輕一代大多遷移至城市居住,過年、過節或周末偶有返鄉,村子與福州城區有簡易公路互通,約半小時車程,平日大都驅車從城區給老人購置生活必需品。2016年,村落院墻曾進行翻新處理,老舊建筑修繕,下半部木作刷藍色漆,新建筑改為統一灰瓦、白墻,部分墻面繪制有畬家標語。改造后的村落,環境較為整潔,但部分新老建筑結構相互交疊,老建筑主體結構并未得到完整保留。
(二)黃土崗村畬族文化
據《福州地方志》中所述,畬族原住地為湖南,其播遷福建路線,有一支系從廣東潮州進入閩南,而后向北到達福州。村頭的簡介墻上仍記載著關于《高皇歌》的傳說。
村子以雷、藍二姓為主,黃土崗主村村民為雷姓,連柏洋村民為藍姓。在村里,仍能聽到依稀畬語。但隨著人口向城市聚集,久居市區的年輕一代已開始用福州話交流。畬族村的漢化已較為嚴重,所保留的畬族傳統習俗較少,古民居建筑大多荒廢。
同屬福州地域的九峰村,村落中老宅破敗,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小洋樓,村中傳統文化保留較少。2019年,由鄉土創作中心建成并投入使用的九峰鄉村會客廳得到了政府和村民的高度肯定。該項目在保留福州民居特有的開敞模式基礎上,從山間竹林間獲取材料,搭建竹桁架賦予老宅新的價值與魅力。當老一輩眺望老宅時,能夠回想當初的情景,而年輕人則能透過老宅了解祖輩的生活。通過游客與村中孩子對這座老宅的注目與喜愛,慢慢轉變村民的思維,使其對本土傳統文化多一份尊重與喜愛。
再例如萬科集團于深圳打造的客家文化客廳,翻修宗祠,保留下老西村的歷史與文化,將農耕場景以剪紙的形式呈現,將客家方言嵌入墻體之中,村落概貌被拓印到地面上。這些都回應了老村長的話,讓他們那代人的鄉愁有一個安放之處,也讓孩子們知道祖輩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樣子的。
三、竹文化空間設計策略分析
畬族依山而居,竹子與畬族人的生產生活有很密切的聯系[6]。在畬族的村落里,民居前的圍欄通常采用毛竹劈篾后制成的竹籬,日常所使用的織籃、花斗笠等,都是由竹子編制而成。黃土崗村早年遠近聞名的掃帚,也是由竹枝捆扎而成。此外,畬族有一種搖毛竹的風俗,每到大年三十夜,無論多忙,各家都要讓小孩們去搖毛竹,認為可以驅妖除邪,保護小孩子健康成長[7]。
在黃土崗村的發展過程中,并未留下太多關于畬族的痕跡,只有山間遍布的毛竹,院墻角落里遺忘的竹掃帚,依稀記錄著曾經的傳統。為了不讓畬族文化消逝,以“竹”為切入點,對村落進行整體的規劃,沿著“竹”這一脈絡,一點點尋回村落獨有的記憶與被遺忘了的鄉愁。
村落總體規劃,包含竹藝館、游客中心、竹文化體驗中心、青少年營地、廣場等(圖1)。
從村口進入,沿著進村的唯一一條公路到達村落主體建筑群需要相當長的距離,在沿途將傳統的竹編原理與編織工藝結合起來,制成竹編長廊,設置于公路節點處,既可供游人小憩,又可起到引導作用。
竹藝館是村舍群落里的第一棟建筑,迎接著游客,這里將是竹文化展示的第一站。經過下一個岔路,順著主道行駛,到達村子的中心位置——游客中心。這是一片較為開敞的空地,背靠山坡,臨近村委會,規劃配置小型停車場與服務中心。服務中心設置有綜合服務大廳、售賣處、辦公區域等空間。繼續前行,坡上與坡下有三棟互望的建筑,將改造成竹文化體驗中心,形成一個集制作、教學與展示的區塊規劃。村子的腹地,則是由村民住宅改造而成的青少年營地與廣場。調研期間筆者與村民一道吃住,真正體驗當地的畬族傳統生活方式。
在節點的串聯上,老建筑保有當地畬族建筑的傳統形式不變,而新建筑則統一使用竹材進行外部的包裹。環繞于竹叢中的建筑,與山坳中的竹林相映成趣,質樸歸真,使其與自然融為一體。
四、黃土崗村竹藝館設計實踐
(一)案例設計概述
竹藝館方案的形成是選用“竹”將整個建筑進行包裹,與山間環境相融合,與畬族傳統文化相融合。試圖讓村民參與到項目的建設當中,以“竹”為引,連起被遺忘的傳統,勾起村民的鄉愁,似一根根細細的神經牽引著一部分人,回歸到村子里來。
在設計中,通過參與模式的設立,第一,希望能夠使人在參與過程中與場地產生天然的聯系,第二,村民的參與給項目帶來不確定性,或許會帶來有趣的結果。
丹尼爾·平克博士在《全新思維》一書中指出,創新思維需要六大能力,即設計感、故事力、交響力、共情力、娛樂感和意義感。參與式設計能夠在空間中留下他們自己的故事,使他們產生共情,讓場地于他們有了意義。從場地到場所,自然而然地讓一部分人回到村子,傳承和發展村落的文化。
(二)各功能空間設計分析
整個竹藝館分為三層,展廳的區域主要位于一、二兩層,茶室設置于二層,辦公區則在三層。原建筑的外部有個小半房,改造為兩間獨立的衛生間。半房較為狹小,為了使用的舒適性,將洗手池獨立設置于建筑外部,上部用竹搭建挑檐,與被竹包裹著的建筑相呼應。
展廳是整棟建筑的主體空間,一根根竹子立于入口正前方,透過竹與竹的間隙隱約可以看到內部的展品(圖2)。向左,順著竹墻的引導進入展廳,墻面重新修復并刷白,下部裸露出一截原始青磚。窗框統一用黑鋼包邊,光線透過建筑外部包裹著的竹條,一道道映射在地面,形成天然的光影。地面選用灰色的水磨石。頂面用白色石膏板封閉,僅在中心展臺區域開敞吊頂,以竹進行搭建。整個空間以白色與灰色為主,添加竹的本色,色彩源于自然,歸于自然(圖3)。
出口處特別設置一面以混凝土空心磚砌筑的墻面,墻面的空洞是設計中的留白,村民可以參與其中。他們可以在準備的水泥上印下自己的手印,孩子們可以踩上自己的腳印,也可以進行手繪,又或者留下一個物件擺放在空格之中。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個個空格被填滿,每個空格都有了人賦予的溫度和記憶。
如果說一層展廳的那堵墻承載的是村民現在的記憶,那么二層的展廳則承載著過去的記憶。與一層展廳的基調一致,但這里將展出由各家各戶提供的老舊竹編用具,比如竹掃帚。這是屬于村民自己的記憶,自己的鄉愁,也承載著畬族獨特的竹文化。
進入二層展廳便會經過茶室,茶室與展廳之間以竹搭建起一個門套將二者自然隔開。茶桌與茶座均選用竹制品,背后的展柜以回收的老舊竹席制作成柜面,從裝飾到家具都與竹息息相關,以不同的形式融入空間中。游客可以在這里小憩片刻,泡一壺茶,聽一聽當地的故事(圖4)。
辦公空間單獨放置于三層僅有的一間房間,供工作人員使用。沿露臺欄桿種植一排綠竹,當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使得在靜謐的屋頂也能聽到來自自然的竹音(圖5)。
(三)竹藝館設計符號寓意
“竹”是整個空間的設計符號,它作為一種傳統的建筑材料已經使用了上千年。本案例提取竹自身的特性——“色”“影”“音”運用到空間的設計之中:空間白灰色調,配以竹的本色,是竹“色”;光線透過竹縫射入室內,是竹“影”;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是竹“音”。
竹,對于畬家人來說承載著他們的歷史,與畬族的生活各方面息息相關。竹材的使用意在找回畬族古老的歷史,讓場地牽絆著村民的記憶,讓承載這一文化的傳統繼續傳遞下去。
五、結語
村民是一個村子“活”的根源,是村子延續不可缺少的部分。對村落的改造不是簡單的環境提升,留住人才是村落改造的根源。參與式設計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讓村民參與進來,賦予場地溫度,留給場地記憶。參與讓老一輩與新一輩兩個不同時代的人碰撞到一起,使人與人、人與場地之間產生了關系,場地變成了場所。
在鄉村文化振興的過程中,要將人留在村里,有了人鄉村才能得以持續的發展,希望能通過竹里館這類場所留住人們的鄉愁,為著這份愁思,能夠回到鄉村,延續鄉村文化,助力鄉村發展。
參考文獻:
[1]何建超.創意鄉村[M].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2015:25.
[2]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EB/OL].[2020-04-20].http://www.gov.cn/zhengce/2018-02/04/content_5263807.htm.
[3]梁漱溟.鄉村建設理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140.
[4]于新穎.萬物留痕[M].北京: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19:112.
[5]崔乃夫.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名大詞典:第1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8:2044.
[6]湯敏,劉俊峰.浙江歷史人文讀本江山風情[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3:234.
[7]麻國鈞.中國古典戲劇流變與形態論[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10:219.
作者單位:
福建師范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