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雨 莫豐瑋

摘 要:社區社會組織作為社區居民的參與載體、國家-社會溝通的橋梁,是社區治理主體與中堅力量。我國社區治理環境的異質化使得社區社會組織發展呈現多樣性、復雜性的趨勢,但又內含一種動態的、由低到高的層級發展路徑及特征。這一特征體現著社區行為主體互動的動機、參與深度與廣度的差異,而不同層級上的社區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的作用機制不同,因此在社區治理的不同維度上發揮著不同的作用。文章以山東省濰坊市金都社區為分析對象,在理論上拓展社區社會組織治理模式的研究視角,以推動社區社會組織發展及社區治理實踐。
關鍵詞:社區社會組織;組織層級;制度-行動者;社區治理
一、問題的提出
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提出,要加強社區治理體系建設,推動社會治理重心向基層下移,發揮社會組織作用,實現政府治理和社會調節、居民自治良性互動[1]。目前為止,我國已經形成了門類多樣、層次清晰、覆蓋廣泛、作用明顯的社區社會組織體系[2]。社區社會組織憑借其在地化屬性及專業性,為居民提供了更加個性化、精準化的服務,成為政府在提供社區公共服務上的合作伙伴,在社會管理中發揮日益積極的作用[3]。不僅如此,社區社會組織還為居民表達利益提供了渠道,搭建起政府與居民之間的橋梁紐帶[4],成為社會矛盾的安全閥與減震帶。社區社會組織還通過豐富的活動及項目吸引居民主動參與,讓居民在日益頻繁的互動交往中建立了日益密切的社區關系網絡,提升了社區社會資本,重建了社區這一地域性的“生活共同體”[5]。社區社會組織的內源性特征與本土化實踐[6],使得社區社會組織成為社區治理結構轉型后的主體與中堅力量,成為探索社區治理的有益實踐[7]。然而,也有學者指出,社區社會組織面臨先天不足、自身能力不足的問題。那么,社區社會組織究竟在社區治理中發揮怎樣的作用?其作用的機制如何?
雖然既有研究對社區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的機制進行了深入的分析,但不同類型的社區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的機制不同,具有的功能、發揮的作用也不同。就目前社區社會組織存在的類型來看,按照合法性可以分為已登記注冊、已在街道或社區備案以及既沒有登記也沒有備案的正在發育的社區社會組織[8],按照活動類型可以分為文藝活動類、公益慈善類、公共服務類等組織,按功能則可以分為娛樂性組織、奉獻性組織與職能性組織。但既有的分類多是非動態的,因為“組織不是一個封閉的系統,它受到所處環境的影響”[9],異質化的社區治理環境使得“我國城市社區社會組織的發起、培育和治理兼具多樣性和復雜性特征”[10],因此不能簡單地對社區社會組織進行平面、靜態的分類,需要新的研究視角。
同時,雖然有學者注意到不同類型的社區社會組織發揮的作用不同,比如居民參與公益類社區社會組織有助于形成公民精神[11],而文體娛樂類的社區社會組織則無益于公共性的發育。但是既有研究并沒有對不同類型的社區社會組織及其不同的作用機制進行深入的探討。
基于現有研究的成果、存在的問題,筆者調研過程中發現,形態多樣、功能迥異的社區社會組織體現著社區行為主體互動的動機、參與深度與廣度的差異,其參與社區治理的作用機制也不同。更重要的是,社區社會組織的發育、發展內含一種動態的、由低到高的發展階段的“殊途同歸”的路徑,我們將其歸納為組織層級。那么,什么是組織層級,其背后體現的作用機制乃至制度邏輯是什么,不同層級的社區社會組織對社區治理有著怎樣的影響?
二、組織層級、作用機制與社區善治:
社區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的制度邏輯
層級是指“由低到高的發展階段的遞進,是一個從低級階段向高級階段逐步發展的進階體系”[12],社區社會組織層級則是指由于社區行為者參與社區社會組織的動機、深度與廣度不同,社區社會組織呈現出由自利性向公益性不斷擴展的,由社交組織、自助組織、互助組織與公益組織組成的層級體系(圖1)。
社交組織是指居民基于自我興趣愛好的自利性動機自發形成的,以社區公共空間為發育場地,以社區黨組織與居委會的物質支持為支撐的組織形態。自助組織是指居民基于“抱團取暖”的群體情感,主動采取相互幫助的行為,并在長期互惠的互動中逐漸形成制度性、規范性行為而形成一種組織形態。互助組織則是基于對社區弱勢群體的幫助行為,居民在社區生活中感受到集體關懷的溫暖產生群體情感,進一步地發展利他行動,并以利他行動為基礎的一種組織形態。公益組織基于治理平臺的成長而發展。公益組織比互助組織更具公益效應和社會效應,覆蓋整個社區,影響范圍廣,傳播帶動牽引能力強。居民從個人主義轉為秉承天下為公的情懷,從對弱者的援助和同情轉為主動承擔社會責任、奉獻社會,在實現社區善治的基礎上推動社會治理的發展。
四個不同層級的組織形態的發育條件、參與社區治理的不同作用機制,其背后都受制于宏觀社區治理的制度環境。“組織的發展演變是一個自然的過程,是在周圍的環境不斷作用下不斷變化、不斷適應周圍社會環境的自然產物”[13],因此,考察社區社會組織的發育成長離不開對制度環境的分析。具體到社區社會組織的制度環境上看,其面臨的制度環境在宏觀上看是每個社區的社區治理環境,在微觀上看,由于組織是“根植于更大環境下的不同利益參與者之間的結盟活動”, “在正式制度叢和生活領域中,活躍著的是各類正式制度代理人與生活主體即行動者”[14]。因此,本文將社區治理中由不同社區行動者在社區這個場域中的不同位置上發揮作用而形成的治理結構視為社區社會組織所處的制度環境。這種社區治理結構具體表現為社區黨組織引領下社區居委會、社區物業、社區精英及普通居民形成的多元治理結構。不斷變化的社區治理環境通過社區公共空間、群體情感、社區行動、治理平臺的作用機制及不同的“共享理念”[15],造就了不同的社區社會組織層級形態,通過提升參與水平、孕育社會資本、提供公共產品、培育公共精神實現社區善治乃至社會良治。
與以往研究聚焦在上海、深圳等發達一線城市不同,本文將選取山東省濰坊市奎文區北苑街道金都社區為案例①。近年來,金都社區黨委創立了“一三四五”工作法,不斷加強社區協商、擴大社會參與、增強自治功能,打造了“融悅金都、共同營造”的社區服務品牌,更形成了一套標準的社區社會組織培育體系,與本文的研究不謀而合。雖然選擇單一且特殊的案例必然會面臨代表性的問題,但是,“選擇一個具有良好學術價值的個案進行深入的研究,有助于加深我們對中國基層社會微妙的運作機制的理解,甚至是發掘出一些帶有普遍性的一般問題與解釋框架”[16]。
三、社區公共空間孕生社交組織
對社區社會組織的發育條件,學者曾基于社會資本理論或是公民社會理論給出了不同的答案,但不管是社會資本抑或是公共性的建立,都需要一定的物質載體。社區是一個地域共同體,如果說社會資本是其內核,那么空間和地域就是依托[17],而這個空間就是社區公共空間。它不僅是承載社區生活的主要載體,也是社區治理發生的重要場所;它不僅具有一定的物質功能屬性,更反映、塑造著社區內的社會、國家、市場的關系,是各個治理主體表演的“主場”。在金都社區社會組織發育中,我們就看到了空間的力量,甚至發現,正是社區公共空間對社會關系的再生產,孕育了社區社會組織的初始形態——社交組織。
社區公共空間主要是指在社區內居民日常生活和社會生活公共使用的室外空間,社區公共空間不僅在物質設計上追求可達性(Accessible)、吸引力(Attractive)、包容性(Inclusive)、安全性(safe)等,還被賦予超越物質性的公共性特征,是社會-空間的辯證統一體[18]。但是,由于制度環境的變遷,社區公共空間發生著系統性失序。從宏觀上看,一直以來,在城市化的進程中,公共空間的公共性在資本增值與“晉升錦標賽”的邏輯中不斷消失,地方社區的衰落以安全的公共空間的消失為標志[19]。并且,單位制解體后由個人選擇居住空間的形式,使得“熟人社區”被“陌生人社區”取代,公共空間的意義讓位于私人領域。但是,隨著政府由管理向治理理念的轉變與社會治理重心向基層下移,加上社區服務體系不斷完善,為社區公共空間公共性的重建提供了制度空間與物質保障。在此制度環境下,社區黨組織、社區居委會樂于為居民提供用于自我服務、自我展示的活動空間,從而吸引更多的社區行動者參與到社區治理中來,從而孕生社區社會組織。在金都社區,小區設置了如“賢達廊”“尚德亭”“朗讀亭”“新時代文明實踐廣場”等諸多居民活動空間,這些空間都是由社區黨委牽頭、開發商無償提供使用、社區成員共同參與設計和提供經濟支持,為居民日常交往、活動提供適宜的場所,孕育出社交組織。
從微觀機制上看,筆者在長期社區調研中發現,有長廊有亭子的小區比單純只有綠化的小區治理績效往往更好,其原因就在于長廊與亭子不僅具有供人們休憩、躲雨、觀賞的基本功能,更是一個供居民交流、展示、交往的多功能的日常公共空間。在這個空間中,居民的社會關系得以重塑,并再通過長廊等展示出來,從而進一步推進社會關系的常態化,從而催生出社交組織。同時,“以社區名義開展的表演性文體活動實際上具有公共議題的性質,有助于某種社區認同感的產生”[20]。居民在諸如“賢達廊”等社區公共空間中下棋、唱歌,在長廊外部的小廣場里健身,使得長廊、亭子及其外延的區域,不僅成為滿足居民展示興趣、發揮特長的場所,還吸引凝聚了有共同愛好的居民。在這樣一個集體娛樂的場所下,居民們自娛自樂,獲得了愉悅感與滿足,并且在自我展示的過程中逐漸升華為集體娛樂,行動者的滿足感從個體層次上升到集體層次[21],從而產生社區認同感與集體情感。在這樣一個展示的空間內,熱鬧的表演與絢麗的儀式釋放出“高度能見性”,吸引了一開始沒有特長,也沒有參與其中的居民的觀察。通過觀察他人,原本是看客的居民逐漸開始行動,轉變為積極的參與者。科爾曼指出,行動具有“外部性”,“當行動給一群人帶來類似的外部性時,規范就產生了”[22],這種規范催生了具有一定規則與規范的基于趣緣的社交組織。趣緣以共同的興趣愛好為紐帶,基于趣緣形成的團體會使個體參與程度更深。
比如金都社區有一個遠近聞名的語言與朗誦藝術協會,最初,只是有一兩名熱愛朗讀的居民自發在小區一個供居民休息的亭子里朗讀,吸引居民好奇駐足觀望。老人們終身學習的熱情,不僅感染了熱愛語言與朗讀藝術的居民,更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居民參與。隨著朗讀活動的開展及朗讀者隊伍的壯大,為了不打擾其他居民的娛樂、生活,幾位最初進行朗讀活動的老人開始制定活動規則,約定朗讀的時間、活動頻率、活動主題,使得原本分散的活動常規化、組織化。由于老年人在經費上、體力上無力承擔組織、運營興趣組織,社區黨委、社區居委會為此特別為社區熱愛朗讀的老人們提供朗讀課本和器材,還定期組織老人到社區活動室里進行朗讀。在社區黨委、社區居委會的幫助與社區熱心閱讀的老人的自發組織下,金都社區語言與朗讀藝術協會應運而生。協會不僅是老年人朗讀娛樂的組織,也是老人交流溝通、聯絡感情的平臺。
總的來說,居民在加入社交組織的過程中,激發了參與熱情,提高了參與水平,從自娛自樂中結成信任關系與密集的社會網絡,從而為社區治理注入社會資本,為社區治理奠定參與的情感基礎。
四、群體情感孕育自助組織
社區中“有兩個方面構成了人們生活交往的主要原因,一是興趣,二是感情”[23],僅僅基于趣緣建立的社交組織并無法直接為居民提供社會支持,因此無法構建起居民之間以及居民對社區的長久的互惠關系,這種組織是缺乏韌性的,也無法為社區發展注入持久的動力。因此,加強居民之間的情感,構建居民對社區的情感,為居民提供物質、精神支持,推動以趣緣為基礎的社交組織轉向以互惠為支撐的自助組織十分有必要。
在社區治理環境中,情感主要包括社區居民之間產生的群體情感及居民對社區的社區情感。居民之間群體情感是自下而上地建立起的,具有特殊性的、差序的情感關系。居民對社區的情感則主要是自上而下的,通過社區黨組織、社區居委會等社區行為主體提供社區公共服務、滿足居民需求而形成居民對社區的滿意度與社區認同。這兩種情感都催生了互惠及規范的行為,從而推動社區自助組織的形成。
情感產生于人際交往并嵌入在人們交往構成的社會網絡中,而社區居民之間的情感產生于居民持久互動建立的“圈子”[24]及基于“關聯物權”[25]產生的鄰里互動關系之中。越來越多的居民認識到,建立在鄰里情感基礎上的鄰里互助、與社區自助關系極具效率及持續性。有學者指出,目前社區鄰里之間成為個體獲得社區社會支持的重要途徑[26]。長期鄰里互助的行為逐漸規范化,形成了自助組織的雛形。
金都社區“心連心敲門服務隊”就是基于鄰里間的幫扶和守望相助成長壯大起來的、致力于解決獨居老人的生活問題的社區社會組織。“心連心敲門服務隊”最初源于個別樓棟中居民自發產生的鄰里幫扶行為。有的熱心居民會時不時敲一敲獨居老人的門,確定老人安全情況,幫助獨居老人購買物品,繳納電費,解決生活不便的問題。而有活動能力的獨居老人則幫助樓道上班族收快遞、倒垃圾,照顧放學的孩子。有專業特長的獨居老人還會將自己的技能傾囊相授,還有的長者會利用個人積累的社會關系幫助鄰居解決一些實際問題。在一系列幫扶行為中,鄰里間深厚的群體情感得到了強化,而隨著幫扶行為的常規化,一個基于鄰里互助幫扶的社區社會組織呼之欲出。社區黨委與社區居委會對這種互助形式十分支持,并大力推動其組織化建設,成功組建了“心連心敲門服務隊”,并制定了嚴密的組織紀律與制度。“心連心敲門服務隊”以“就近幫扶”為原則,力圖做到互助幫扶標準化。服務隊會給隊員配備“敲門”服務卡,做到人證合一,持卡服務。每天隊員都會實現互訪,了解彼此生活情況;隊員還會隨身攜帶一本民情日記本,將所見所做所感記錄到本上,做到事事有記錄。隨著服務隊的不斷壯大,社區黨委與居委會也積極參與其中,為其連接更多的社區主體資源。比如社區為服務隊聯系了一家專業醫療衛生機構,為老年人提供每周入戶免費查體服務,了解其身體狀況與精神狀態。至此,原來由個別居民發起的鄰里自助行為發展成為自助組織,并逐漸升級為基于利他動機的更高層次的互助組織。
群體情感催生自助組織,而居民對社區的認同感才可以為其注入持久的動力。社區認同感是居民對社區環境主觀評估,體現為居民對社區整體及具體領域的滿意度。要提升居民認同感、滿意度,需要社區黨組織充分發揮引領作用。黨建引領不僅僅是口號引領,更是以“價值觀傳遞”與“服務遞送”[27],從而實現價值引領與平臺引領,提升社區居民獲得感,提升社區溫度。價值引領主要體現在充分發揮黨員的先鋒帶頭作用,觸發居民的“共情”,這種真誠的情感不僅在居民與社區黨組織之間搭建了信任的橋梁,還促進居民之間在社區事務上的協調,增進了彼此的信任。平臺引領主要體現在社區黨組織牽頭整合轄區內外的資源,共同組織策劃社區服務項目或活動,動員社區居民參加,為不同的社區主體搭建聯系的橋梁,讓居民在與不同社區主體面對面的接觸中增進信任,建立群體情感,在社區參與中讓居民“切身感受到極其真實的共同價值觀念”[28], 獲得表達自我、鍛煉自助能力的機會,從而增進彼此合作,促進自助行為。
比如,金都社區所轄的“三無”小區面臨環境衛生、治安管理等突出問題,在社區黨組織帶領下,社區居委會組織開展了“‘三無小區居民自覺在行動”的項目,在此項目中,居民為解決自己居住環境問題,在居委會協助下自發成立了小區事務民主管理小組。小組主要負責針對小區內的衛生保潔、治安防范等居民關注的事項,面向居民進行意見搜集,并與社區進行訴求對接,由社區指導協調制定解決方案并組織居民參與實施。在此過程中,社區黨組織搭建了平臺,居委會組織了以居民切身利益為主題的系列活動,協助居民自己解決問題,有效解決物業糾紛、基礎設施改造、冬季供暖、噪音擾民等難題19個。管理小組不僅鍛煉了居民自我管理、自我服務的能力,加強了居民之間、居民與社區之間的情感聯系,建立起彼此之間的結構性信任[29],促進居民為實現共同的目標而采取自主行為,孕育了社區社會資本,從而將自利行為上升為利他行為,將社區社會組織形態及社區治理推向新的高度。
五、利他行動催生互助組織
在群體情感影響下的自助組織中受益的社區居民雖然在數量上和覆蓋面上有所擴展,但鄰里間的相互幫助及部分群體的自助行為背后驅動的邏輯及機制仍是帶有情感色彩的“利益驅動”,只有當利己轉變為利他,才可以將社區治理提升到新的水平。利他主義是良序善治的必要價值,在整個社會系統中,利他行為形成了直接互惠和非直接互惠的隱形網絡,在此行為網絡中,個體行為也誘導著他人從自利向利他轉化,形成合作的長期受益機制[30],從而催生互助組織。因此,利他行動在社區的公共產品供給和保證社區社會組織長效運作中起著重要的作用。
理性選擇制度主義認為,每一個行動者都是出于利益最大化的考慮最初理性的選擇,利他行為雖然存在,但是更需要“選擇性激勵”,這就需要特殊的行動者的帶動、引領。現代社會工作作為一種助人利他的社會行動,既不是奉獻型的,也非完全互惠型的,表現出制度化利他主義的基本特征[31]。因此,由社區工作者自身的利他行為引領、感染普通居民,由以前的關鍵幾個社工轉化為全民參與,由個別利他行為轉化為普遍的利他行為,從而孕育互助組織,是一條可行的路徑。金都社區發展互助組織就是采取專業社工介入帶動的方式。最初,社區工作者們在組織社區活動過程中發現,老人對縫紉很感興趣,對烹飪技能培訓有很多需求。于是社工找到熱心居民宋阿姨義務教授有需要的居民學習剪裁衣服,并組織了以宋阿姨為核心的巧娘服務隊。在此階段,巧娘服務隊只是一個普通的居民興趣組織,但是,隨著社區工作者運用專業知識培育帶頭人,挖掘骨干力量,使得原本的興趣組織在社區骨干的帶領下演變為具備獨立運作能力的社區社會組織。巧娘服務隊不僅能夠獨立策劃組織活動,提供了傳統意義上的社區公共產品,還孵化了很多志愿服務項目,涌現出一大批“善能志愿服務團”。如今,五老志愿者道德講堂、舞蹈培訓班、老年電腦培訓班、自閉癥兒童裝飾畫培訓班等越來越多的類似的社團活躍在社區,自發進行多種志愿服務活動,是社區居民從利他行動發展成互助組織的成功案例。隨著利他主義理念深根植社區每個人心中,受助者轉變為援助者,形成社區互助組織長久有效發展的內在動力。
六、治理平臺促進公益組織發展
目前,在黨建引領的作用下,社區黨委整合各種社會資源,共同參與推進社區建設,搭建了“社區主導、居民自治、資源共聚、網絡支撐”的綜合服務平臺,這一社區治理平臺實現了社區共建共治共享,從而促進了公益組織的蓬勃發展。
首先,“社區三化”提升公益組織專業化。金都社區在既有的社區治理平臺上,實行“社區三化”即工作專業化、社區人員職業化、社會工作社區化,全面提升社區治理的水平,提升了公益組織整合社會資源的攝取能力、公益反哺社會的支持能力、產生積極的社會效應的規劃能力。在黨建引領下,金都社區加強專業社工隊伍建設,實施社工精英培訓工程和社會工作知識普及工程,鼓勵社區在職人員參加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考試,運用社工理念開展助老、扶幼等服務項目12個,不斷提高了社區社工隊伍的專業化、職業化水平,實現了社區公益組織健康有序發展。
其次,以情帶動實現公益組織可持續發展。社區工作離不開居民主動自覺的參與。居民自治不能單純依靠社區工作者,居民對社區的情懷以及公共精神才是關鍵。“國家政治秩序不再追求禮制的和合,轉而追求社會具體目標的治理上,從而情感成為穩定公共秩序、達成治理目標的基礎性要件,同時政治生活的目標之一便是通過情感締造國家基層的治理秩序,建構并汲取基層社會的合法性資源。”從個人主義走向集團主義關懷內涵居民從對小家到大家的愛,居民從受助者轉化為援助者,從社區中感受到溫暖,催生了情感,這種情感早就了一種結構化的情感秩序。因此社區工作必須建立在民本情懷上,感召社區居民都成為社區工作的主要參與者。金都社區正在打造“增能社區”,通過成立“善能志愿服務團”,將社區居民演變成社區的志愿者,增加他們的積極性、認同性、歸屬感,形成社區、社工、社會組織、社區志愿者與廣大社區居民聯動的社區治理新模式。在社區的精神文明構建中重視情感和價值觀的培養,引導居民提升文明素質,培育崇德向善的社區精神,使小人物也有天下為公的大情懷。從自利到利他互助,再到崇尚天下為公的大愛情懷,帶動社區公益組織的發展。
再次,多方參與擴大公益效果。金都社區推動社區、社工、社會組織(公益組織)與社區志愿者“四社聯動”,搭建科學合理的社區互助支持網絡,根據地區發展的特定點,爭取地區內的特色產業或者大型企業參與到治理活動中來,實現多方參與社區治理。例如社區開展了“HAPPY成長小組在行動”項目,針對外來務工人員、雙職工子女放學后無人照看的家庭教育幫扶問題,在社區互助支持網絡平臺基礎上,由社區公益組織牽頭,積極與紅纓教育、山東建林集團、“3A”教育等機構對接,為轄區未成年人開設專業幼兒教育、小學生晉級托管、“四點半”公益學堂以及才藝培養、經典誦讀、社會實踐活動等綜合素質提升教育服務9項,目前受益兒童已達247個,促進了社區青少年的健康成長和全面發展。
“聯動主義的治理范式是與中國既定的制度安排聯結在一起的。作為人民利益代表者的中國共產黨,是城市基層治理的靈魂。以人民民主制度為根基的治理體系,追求的是一種普惠所有人的整體利益。”社區是多方參與的治理平臺,在黨的領導下實現惠及所有人利益的人民基層民主治理,在此基礎上產生的公益組織具有更大的社會效應。
七、結語
本文通過對于社區社會組織的發育條件、類型、作用機制的研究進行分析,發現形態多樣、功能迥異的社區社會組織體現著社區行為主體互動的動機和參與深度與廣度的差異。社區社會組織的發育、發展內含一種動態的、由低到高的發展階段的“殊途同歸”的路徑,本文將其歸納為組織層級。結合山東省濰坊市奎文區北苑街道金都社區發展的案例,就其組織層級的作用機制、制度邏輯等進一步研究其社區公共空間孕生社交組織的機制,以社區公共空間為載體成長的社會組織所形成的層級結構使得居民的關系網絡發揮作用,群體情感從而誕生,基于情感認同而催生的利他行動,在關聯社區的結構下,形成良序互動的互助組織,從而實現社區善治。
注釋:
①山東省濰坊市十六屆人大代表,現奎文區北苑街道金都社區黨委書記王致娟提供的豐富案例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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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小雨,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博士。研究方向:城市基層治理研究。
莫豐瑋,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博士。研究方向:比較政治制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