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黃埔四期的翹楚,身經百戰、參加過北伐戰爭和秋收起義,還曾根據周恩來和董必武的相關指示,作為閑棋冷子,打入敵人的堡壘,立下了歷史性功勛。但是,王亞文在新中國誕生后的各個時期,都保持著守口如瓶的習慣,因而他的功勛鮮有人提及。他最后的身份是學者、上海社會科學院的經濟學家。
1947年3月,解放戰爭即將進入戰略反攻階段,中共中央軍委決策核心預見到——“蔣介石必定會在上海這座遠東第一大都市孤注一擲”,決定先期選派精干、忠誠的骨干,在國民黨反動政權駐守于上海的軍隊中進行策反,從而將解放上海時可能發生的損失減少到最低程度。在選派骨干人員的討論中,董必武提議此項任務非王亞文莫屬。肩負特殊使命的王亞文,化名張子舒,潛入上海。在董必武指示下,由時任華東野戰軍對敵作戰部部長、城市工作部部長沙文漢(后為新中國首任浙江省省長)代表劉伯承和陳毅、粟裕,領導王亞文工作,并正式任命王亞文為上海策反工作組組長。由此到1949年5月27日,即26個月的時間里,王亞文開啟了一生中最為波瀾壯闊的諜海生涯。
王亞文一到上海,就居住和工作在門牌號為虹口東體育會路20號的一棟小洋房里,這是沙文漢用他岳母的15根金條買下來的從事秘密聯絡的核心據點。這個時刻,王亞文聯絡最為關鍵和頻繁的是張權將軍(能夠接觸蔣介石政權核心機密的國民黨中將),王亞文自己則是國民黨軍的少將。張權的寓所是離東體育會路不遠的麥加里,即漂陽路965弄。
張權根據中共地下黨上海局的要求,利用其國防部中將觀察員的合法身份,到沿江前線“視察”,驅車跑遍了國民黨軍隊在長江的千里防線,在渡江戰役之前幾乎每個營地、每個炮臺都察看了?;氐缴虾V?,張權立即來到東體育會路20號的小洋房閣樓上,與王亞文夫婦一起,三天三夜未合眼,將沿途記錄、速畫的一大包小紙片一一鋪在地板上,由擅長繪圖的張端元對照著繪制成《長江沿岸江防圖》,連同王亞文從另一位戰斗在敵人心臟的吳石將軍那里獲得的《國民黨國防部全國軍備部署圖》,一并交給了沙文漢。沙文漢另行安排地下黨人力交通員,迅速送達江北解放軍的前敵指揮部,這對解放軍勝利渡江、攻打上海和解放全中國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除了軍事情報的收集、繪制和傳遞,更驚心動魄的就是從敵人內部和最關鍵崗位策反對方、瓦解對方。1949年2月王亞文與周應聰(公開身份是國民黨海軍參謀長、少將),成功策反國民黨海軍主力軍艦“重慶號”巡洋艦艦長鄧兆祥率艦起義。王與周,兩人在上海地下黨的身份分別是起義海軍政委和司令。起義前一天,鄧兆祥接到國民黨海軍司令桂永清的命令,即率艦赴江陰要塞,阻擋解放軍渡江。2月24日子夜,在上海地下黨的積極支持下,鄧兆祥和王亞文事先精心組織的“士兵解放委員會”骨干,把數十名并不真心想反抗的官兵悄悄繳械,一瞬間全艦就掌握在了起義者手中。25日凌晨,鄧兆祥一聲令下,“重慶號”這艘噸位最大的國民黨海軍軍艦駛出吳淞港;于26日6點安全抵達煙臺解放區。鄧兆祥和起義官兵,得到了毛澤東的通電嘉獎。
董德興對此評價道:這艘國民黨最大軍艦的起義,帶動了國民黨海軍第二艦隊以及隨后的一批軍艦起義,極大地震撼了日暮途窮的國民黨反動統治。在王亞文等地下黨同志的努力下,在上海解放前夕相繼成功參與海軍起義的共有70多艘軍艦。這些軍艦和鄧兆祥、林遵等將領,旋即成為人民海軍初建的中堅力量。
歷經九死一生的王亞文,在新中國成立后萌發了教書育人的想法。經組織上安排,他成為解放后的上海市延安中學首任校長。改革開放時期,王亞文著述豐富并成為上海社科院經濟所副所長。1999年10月的一天,王亞文走完波瀾壯闊的一生。按照他的心愿,他被安置在龍華烈士陵園,與戰友相伴。
(王泠一/文,摘自《解放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