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信號

劉峰

杰克森是一位著名的科學(xué)家，他畢生都在探索如何用高科技給人類帶來快樂。經(jīng)過多年研究，他成功地制造出了快樂機。

快樂機是一臺可以發(fā)射信號的機器，將信號接收器植入人的大腦皮層，大腦接收到快樂信號后，人就只有快樂，再沒有痛苦和煩惱。

然而杰克森的女兒——同樣是科學(xué)家的愛麗絲，對此卻表示反對。在她看來，杰克森這樣做，違反了人類的本性。

面對女兒的詰難，杰克森說：“人類的終極追求是幸福和快樂，我用科技讓人類達到了目標(biāo)。”

愛麗絲卻說：“就算痛苦是人類不愿意接受的情感，但它也是人類與生俱來的一部分。”

沒辦法，杰克森決定用實際行動來說服愛麗絲，他讓助手去找一個愿意來做試驗的人。

很快，助手找來一個叫威廉的男子。威廉六十多歲，他的妻子剛剛?cè)ナ馈Ｍ懿涣诉@樣的打擊，一下子病倒了，口口聲聲說活著沒意思。威廉的子女看到他這樣也很痛苦，卻無法使他解脫。

杰克森對威廉的子女說：“我的科技不但能讓你們的父親擺脫痛苦，還能讓他一直感到快樂。”

很快，杰克森就成功地為威廉做了手術(shù)。手術(shù)后，威廉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開心得又叫又跳。

于是，杰克森問愛麗絲：“這樣你總相信我的話了吧？”

愛麗絲長嘆一聲，說：“爸爸，這種違反人性的科技，遲早會給人類帶來災(zāi)難。”

杰克森笑著說：“我親愛的女兒，你想太多啦！”

經(jīng)過威廉這件事之后，知道快樂機的人越來越多了，很多處于痛苦中的人紛紛來求杰克森幫忙，杰克森都用快樂機成功地讓他們重新過上了快樂的生活。

這天，有兩個聯(lián)合政府的人來找杰克森，其中一個自稱懷特，他說：“杰克森先生，你的快樂機是人類偉大的發(fā)明，聯(lián)合政府想利用你的發(fā)明造福整個人類。”

杰克森問：“怎么造福？”

懷特說：“你的快樂機目前只能讓少數(shù)人受益，聯(lián)合政府想把你的專利買下來，用衛(wèi)星把快樂機發(fā)射到太空，然后在每個人的大腦皮層里都植入接收器，這樣世界上所有人都能永遠生活在快樂中了。”

杰克森有點猶豫，畢竟快樂機剛研制出來不久，還沒進行大規(guī)模的試驗，萬一有什么缺陷怎么辦？但一想到世界上有那么多生活在痛苦中的人，杰克森還是答應(yīng)了。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聯(lián)合政府改造了快樂機，讓快樂機的信號更加強大;接著，陸續(xù)向太空發(fā)射了一千多顆快樂衛(wèi)星;地面上，由各地政府負責(zé)往每個人的大腦皮層里都植入接收器。從此以后，世界上每個人都永遠生活在快樂之中了。

這天，懷特對杰克森說：“教授，您是快樂機的發(fā)明者，您是不是也植入接收器，和大家一樣，永遠快樂呢？”

杰克森同意了。

不久，杰克森就做完了手術(shù)。等他醒來，他大腦里傳來的信號讓他非常快樂。杰克森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真的變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不論男女老幼都開心地生活著。杰克森松了一口氣，看來他的科學(xué)研究沒有辜負他。

這天，愛麗絲又來找杰克森，她問：“爸爸，你不覺得這個世界現(xiàn)在變得很奇怪嗎？”

杰克森反問道：“有什么奇怪的，大家不都過得很開心嗎？”

“爸爸，你平時都待在實驗室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雖然在快樂信號的作用下每個人都很快樂，但也有奇怪的事情發(fā)生。比如，有人失去了親人，他不但不悲傷，反而哈哈大笑;又比如，有人被欺負了，他也不會生氣，只會開心地接受。”愛麗絲說，“爸爸，只有快樂的人，還能算完整的人嗎？即便人們不愿意接受痛苦，但那總歸是人類情感的一部分啊！”

杰克森不高興地說：“愛麗絲，你應(yīng)該知道，沒有哪一樣科技是十全十美的，就算出現(xiàn)了你說的那些事情，但這是極個別的。為了人類都能夠生活在快樂之中，那點犧牲也是值得的。”

鑒于杰克森對人類的貢獻，聯(lián)合政府決定授予他最高榮譽。杰克森非常高興，他就要退休了，自己的人生也算有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可就在聯(lián)合政府授予杰克森獎?wù)碌那耙惶欤玫搅艘粋€噩耗——愛麗絲被人殺害了。

原來，懷特奉命來找杰克森，一來二去認(rèn)識了愛麗絲。懷特是個好色之徒，他覬覦愛麗絲的美貌，但愛麗絲一點都不喜歡他。后來懷特趁著愛麗絲不注意，潛入了她的房間試圖侵犯她，愛麗絲就是在反抗時被殺害的。然而，所有人都很快樂，沒有人對懷特產(chǎn)生任何仇恨的感情，這讓懷特繼續(xù)逍遙法外。

得到這個消息，杰克森很意外，但由于快樂信號的作用，他并沒有感到悲傷和憤怒。杰克森開始懷疑，快樂信號讓人感到的快樂是真實的嗎？現(xiàn)在的他很想找回悲傷和憤怒，卻怎么也找不到了。

第二天，杰克森按照計劃去領(lǐng)取獎?wù)隆Ｃ鎸τ浾撸芸松f出了本該讓他傷心的事情——愛麗絲遇害了。最后，他說：“很奇怪，我應(yīng)該感到悲傷和憤怒的時候，卻什么也感覺不到。這讓我意識到，悲傷也是人生的一部分，雖然快樂信號能讓我一直快樂，但我好像失去了什么……這個獎?wù)挛也荒茴I(lǐng)取。”

在場的人紛紛搖頭，其中一個說：“杰克森教授，您想多了，如果不是快樂信號的存在，您現(xiàn)在不知道有多傷心難過呢！正是快樂信號讓您擺脫了痛苦，這也正是您為人類所做出的巨大貢獻呀！”

不管人們怎么勸說，杰克森都沒有理會，他要求停止快樂衛(wèi)星的運轉(zhuǎn)，但這遭到了一致的反對。

回到家中，杰克森決定，不管付出什么樣的代價，他都要讓快樂衛(wèi)星停止運轉(zhuǎn)。

這天，杰克森借口收集快樂衛(wèi)星上的數(shù)據(jù)，來到了控制室，控制室里的人很開心地接待了他。

杰克森開始操縱電腦，這次，他帶來了電腦病毒——他決定讓快樂衛(wèi)星一個個地墜毀在太平洋里。

剛進行到一半，懷特出現(xiàn)了。原來，聯(lián)合政府的人察覺到了衛(wèi)星的異常，急忙派懷特來調(diào)查。懷特生怕沒有了快樂信號之后，大家會對他產(chǎn)生憤怒的情緒，急忙拿槍指著杰克森，要他馬上停手。

杰克森停下來，不解地問道：“懷特，你也能接收到快樂信號，為什么你還要犯罪呢？”

懷特“哼”了一聲：“教授，對我這樣的人來說，犯罪才是最大的快樂。所以，快樂信號其實只能讓善良之人成為溫柔的綿羊……”

杰克森看看控制室，這里確實有很多人，但他們看到懷特手里的槍，一點也不覺得緊張或憤怒，反而都快樂地看著杰克森面臨著死亡威脅。杰克森嘆了一口氣，說：“我終于明白愛麗絲的擔(dān)心了，我錯了。還好，我還來得及彌補。”說完，他按下一個按鈕，電腦病毒瞬間侵入了控制室里的所有電腦……

快樂衛(wèi)星不再發(fā)射快樂信號了，沒一會兒，控制室里的保安看到懷特，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吼道：“快點放下你的槍！”

懷特剛想反抗，就被保安開槍打死了。

杰克森松了一口氣，被他剝奪的那部分人類情感，回來了……

（發(fā)稿編輯：曹晴雯）

（題圖、插圖：佐?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