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字

獄中刺字

清朝乾隆年間，李秀才流落到了青山鎮，以寫字賣畫為生。衙門里的人見他字寫得不錯，就讓他負責為牢里的犯人施行黥刑──凡是一些罪不至死的，可以從輕發落，在臉頰上刺個“囚”字，便可出獄。

這日，衙門里又送來了一批犯人。前幾個刺字都很順利，可刺到最后一個的時候，針才剛刺下去，對方就一陣驚叫。李秀才細細打量才發現，這人生得眉清目秀，不似惡徒，只聽對方說道：“今日著實痛得沒法子，能否緩一緩？”那人見李秀才沉吟不語，趕緊道：“小的實在是沒受過這份苦。唉，若非一時錯念，哪會落到今日這般地步！”

對方接著說：“我姓陳，雖才學不濟，也是個秀才。哪料到，家中連遭變故，前些天，腹中饑餓難忍，這才偷人銀錢。”聞言，李秀才不禁惻然：“罷了，等過幾天再為你刺字吧！”

過了幾日，李秀才到了牢里一看，只見陳秀才的臉上密密麻麻都是水泡，紅腫難消。陳秀才道：“先生莫驚。鄙人的膚質特別敏感，可能是前幾日刺針，又染了臟污，所以發炎紅腫。先生既然來了，自不能白跑一趟。早晚都是刺，就痛這一回吧！”李秀才想想也是，于是提針就刺。不久，陳秀才就被釋放出獄了。

首富暴斃

十年的時光，匆匆即逝，如今李秀才已過花甲。離開衙門后，李秀才的日子過得倒也自在。這天，李秀才聽說，當地首富林員外死了。說起來，林員外也是沒福氣，年過花甲膝下卻無一子。早些年，原配倒生了一個，可惜是女兒。林員外索性休了原配，娶了幾房小妾。結果，連女兒也沒生一個。林員外老來無子，對這唯一的女兒自然視如珍寶，讓女兒回林府居住。哪知，這女兒不止一人前來，還帶了準女婿。

李秀才走進林府，一進門就和人迎面撞了個滿懷，只聽到對方怒斥：“會不會走路，瞎了狗眼了？”李秀才抬頭一看，對面是個黑胖子，對方看到李秀才，突然呆住了。李秀才抱拳道：“適才莽撞，還請見諒！”這時，一名衙役走了過來，見到李秀才，笑著說：“先生，又見面了。”提及案件，衙役皺著眉頭說：“現場勘查過了，唯一的線索，就是林員外臨死前，寫了一個‘囚字。”

李秀才問道：“這人是何人？”衙役答道：“這林公子就是林府千金的準女婿。”

進了現場，只見屋內一片狼藉，林老爺脖子上有一條勒痕，應該就是致死之因。林小姐回憶道：“前幾日，爹爹說要出趟遠門，直至昨日，這才回府。回來后，把自己關在房里，誰也不見。沒想到，今兒個一早，卻遭不幸。”

李秀才問道：“林小姐，與你同來的那位公子，不知是何來歷？”林小姐說道：“自從家母被休后，我與家母生活艱辛。多虧那位林公子處處幫襯，我們才能茍活至今。爹爹雖反對，可我總想著等爹爹知道了他的好，自然會改變心意。哪料到，爹爹會遭此變故。”

聞言，李秀才嘆了口氣，接著道：“讓所有人到大廳中，答案自然揭曉。”

完美易容術

眾人齊集大廳后，李秀才說道：“眾人都以為，林老爺寫了一個‘囚字，但卻未注意到，這個字最后的一筆卻并未完成。這種寫法是我獨創的。”李秀才接著道，“大家都以為，林老爺是因后繼乏力，才未能寫完這個字。可若是細看這個字的結尾處，就會發現力道并不弱。可見這字少了最后的一個轉折，是有意為之。”

衙役問道：“可就算受過黥刑之人，也斷不會連個‘囚字都沒寫完！”李秀才又道：“昔年，有位姓陳的秀才因偷東西，被捕入獄，判了黥刑。”說到這里，李秀才轉向林公子：“那位陳秀才，不知林公子可認識？”

林公子還未搭話，衙役卻又道：“那位陳秀才我倒有點兒印象，細皮嫩肉而且體形瘦弱，和這位林公子有什么關系？”李秀才道：“一個白嫩瘦弱之人，若是暴飲暴食再曬黑，你還能認出來嗎？”衙役猛然醒悟：“有道理！人一胖，五官都移位，看上去完全變了樣。”

李秀才對林公子道：“當年，第一回刺字時，你先是喊痛，于是擇日再刺。當晚，你就用污穢之物，故意使得傷口發炎，以至于面部紅腫。刺字的時候，一來，我因同情你而下手特別輕，所以字的印記比平日淡了許多;二來，你面上的紅疹一片片，刺好了字后，因紅疹結痂脫落，字的痕跡又淡了許多。同時，我有意將‘囚字留了最后一畫沒刺完，是想告訴你，勿以惡小而為之。”

眾人皆驚！

李秀才道：“陳秀才的皮膚是很敏感的疤痕體質。我在他臉上刺的字，平日里無法發現，但只要一飲酒，便會顯示出來。所以讓林公子多喝點酒，真相也就大白了。”見狀，林公子恨恨地說：“沒錯，我就是陳秀才。那晚，林員外把我叫到他房里喝酒，哪料到，酒喝得多了臉上竟顯出了字。林老頭發現后說，要將這事告訴林小姐。我情急之下，就勒死了他。”

選自《良友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