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人工智能的迅速發展一方面給社會生活帶來了巨大的便利,另一方面,作為新生事物,也對傳統制度造成了沖擊。本文擬從著作權法的角度對人工智能生成物進行探討,從目前學界對其作品屬性的爭議和權利歸屬原則的不同意見入手,分析可版權性的原因,并試圖就權利歸屬得出更明確的意見。
關鍵詞 人工智能 獨創性 權利歸屬
作者簡介:廖玲娜,宜昌市人民檢察院。
中圖分類號:D923.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20.09.095
與普通人類相比,人工智能先是在記憶、運算、推理等方面擁有更顯著的優勢,特別是隨著強人工智能的發展,曾經是人類獨有的情感思維、藝術創造等特質,也已經被智能技術拿下。人工智能的發展對傳統著作權保護帶來了巨大沖擊:首先是人工智能生成物創新了原有版權客體形式,其能否成為作品引起廣泛爭議;其次,如果該生成物可以作為作品,那么誰是權利主體,也還需探討。
(一)人工智能生成物能否構成作品
作品是著作權保護的核心,要討論人工智能生成物的著作權認定,首先需探討其作品屬性。我國現行著作權法并沒有關于“作品”的具體界定,而針對這一概念所形成的定義解釋主要還是沿襲于2013年修訂的《著作權法實施條例》,該條例中明確指出,所謂的作品指的是包括文學、藝術等多種領域在內的具有的具有一定獨特性,并能夠通過某種獨特形式進行復制的成果,這種成果在本質上屬于智力成果。從條例中的相關定義解釋不難發現,作品應該具有獨創性和可復制性。可復制性是顯而易見的,關于“獨創性”的認定卻存有爭議。
域外國家關于獨創性的認定,目前英國明確將計算機生成物作為版權法上的作品進行保護,但其關于獨創性解釋為只要作者獨立創作的作品即具有獨創性。和英國相比,美國在保護注重權的權利主體時,其司法實踐的主要保護對象一般是自然人。德國對于獨創性形成了明確起嚴格的要求和解釋,德國提出獨創性是具有一定創造性的勞動和付出,能夠全方位彰顯創作者個性特點和智力能力,在創作水平上具有一定造詣。法國關于獨創性的認定與德國相似,要求能體現作者獨特的精神表達。分析可見,英美法系國家傾向于保護作者的創作積極性,對于獨創性的認定標準較為寬松,而大陸法系國家更側重于人格化的理念保護。
我國學界關于人工智能生成物能否認定為作品也有正反兩方意見:一是以易繼明、陳明濤、吳漢東教授為代表的支持派,雖然各自支持的理由不一,但都認可了其成為作品所具有的獨創性;另一方意見則提出了明確的反對意見,也就是以王遷等人為代表的反對派,該派別的理論中明確指出,人工智能生成物在本質上不具備作品的本質特征,其本身是充分結合應用算法、規則等而成的,不符合著作權法中獨創性的標準。
否認人工智能產品屬于版權保護的理由是,原創只能來自人類。另一方面,主張保護自己作品的學者明白,“獨創性”可以獨立完成,而且和其他作品相比具有本質性的不同。雖然緊緊恪守傳統理論的基本觀點,然而,如果對于作品進行過度保護而缺乏創新處理,一旦真正面臨人工智能產品時,面對越來越多的與傳統意義不相一致的工作內容時,如何保護?
(二)人工智能生成物的著作權歸屬問題
從我國的立法角度而言,著作權的取得一般會通過兩種渠道或方式,其中一種是自然人通過一定手段或方式對作品進行創作而獲得,另一種是法律擬制取得,也就是法人或組織在充分立足于雙方協議或者相關法律制度的基礎上,對委托作品等取得的著作權。從我國著作權法可見,雖然創作出作品的只能是自然人,不過權利主體已突破了自然人的局限。
就當前而言,研究領域尚未圍繞人工智能是否能夠成為著作權獨立主體這個問題形成一致性的意見和觀點,但是科技的日新月異,人工智能一日千里的發展,對人類生活和社會產生了深刻影響,如果不對其權利明確歸屬,恐會影響社會活動的順暢進行。弱人工智能生成物很顯然還只是算法、規則的產物,其可以等同于人類使用的工具,因此不存在權利歸屬爭議,但是作為強人工智能的生成物,比如已經擁有公民身份的索菲亞,她如果寫一本小說,小說的著作權又該如何確定權利主體呢?是由她的設計師所得還是設計公司所得呢?權利一旦產生,就需明確,否則極易造成秩序的不穩定。
雖然法律還沒有明文規定權利歸屬問題,但是學界已經開始了多項討論:國外有學者基于激勵理論提出,可以將人工智能作為權利主體,因為它們對作品的創作貢獻最大。不過我國暫無學者支持這一觀點,畢竟權利主體需要具有獨立的權利能力和行為能力。吳漢東教授主張按職務作品或雇傭作品的規定來討論權利主體,劉影提出參照電影作品的歸屬原則來確權,陳明濤則認為應該由投資人享有權利。
人工智能生成物對版權系統帶來了極大沖擊,認定作品的屬性時,必須充分立足于作品實際的構成要件,展開全方位的研究和解讀。從我國制定并出臺的《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的相關內容進行研究不難發現,對于一個對象是否屬于作品,必須從以下三個要件進行判斷,只有當判斷對象同時具有屬于“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可復制性、獨創性這三個要件時,才可以判定其為作品。
關于是否屬于“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以微軟小冰的詩集為例,它寫的“這樣的肆意并不常見,用一天經歷一世的歡喜”,已經初顯詩歌的韻律美感,可能詩歌的藝術價值會有高低,但已不能否認它具有作品的基本形式。此外,因人工智能生成物如詩歌、攝影、音樂等,已具備顯而易見的可復制和可再現特征,對其具備可復制性亦無爭議。
因此,認定人工智能生成物的作品屬性,關鍵在于“獨創性”的認定。
何為“獨創性”?因我國著作權法中并無明確表述,因此,我們可以參照司法實踐中裁判文書的認定。在重慶伯明翰酒店有限公司與上海燦星文化傳媒股份有限公司侵害作品放映權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中,法官認為連續的畫面反映出制片者的構思、表達了某種思想內容,具有獨創性,應當認定為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式創作的作品。在武漢長江新媒體有限公司與北京新浪互聯信息服務有限公司著作權權屬、侵權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中,認為攝影作品中拍攝技術的難度并不能作為判斷其獨創性水平的最重要標準,而要根據拍攝出的照片效果所呈現出的作者經過個人思考、安排和選擇作出的具體表達予以評判,因為這種獨立創作下的表達才正是著作權法所要保護的根本對象。在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與北京中公教育科技有限公司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糾紛一審民事判決書中,認為匯編作品的獨創性主要體現在對現有材料進行選擇及編排。
分析以上案例,可以得出獨創性的兩個基本特征:第一,作品需獨立完成,不是抄襲得來;第二,作品需有創造性,能體現作者的選擇或判斷。如果同時具備這兩項特征,人工智能生成物就可認定為具備作品的獨創性要求。
1.獨立完成。高級人工智能的過程當然不需要人類的特別指導,人工智能能夠在充分結合人類的腦神經特點的基礎上進行動作模擬,并通過這種方式不斷進行深層次學習。通過不斷的學習,能夠形成的結果是,現在的人工智能不僅能夠如期完成人類定下的預期目標,而且還能夠提前完成甚至超額完成人類的預設目標。對于人工智能的學習來說,這種主動學習并不是通過預先編程的形成的產物,而是一種具有主動創造性的過程。如果從工作原理的角度進行分析可以發現,人工智能當前的水平已經遠遠超乎人類的可控范圍,可以獨立實現,而無需進一步的人工輔助操作。
2.創造性。從表現形式的角度進行分析,不難發現,所以幫的計算機相比,人工智能具有明顯的特點,那就是在意識上和人具有一定相似性,例如,人工智能能夠通過對大量樂譜的學習與研究,從而以主動創造的方式創造出一種全新的作品——搖滾歌曲Daddys Car,通過這一結果,不難發現人工智能已經不是一種被動的算法的輸出,而是能夠在對作品進行創作的過程中,高度結合自身的意識特點。
(一)約定優先
人工智能不能具有著作權法的特性并成為版權所有人,但人工智能生成物又具有作品屬性,那么又如何科學地配置權利,才能有效避免矛盾的出現?一些研究人員明確指出,在對著作權主體進行判斷與確定時,必須緊緊結合兩個要素,其一是創作性限度的最低標準,其二是人工智能所生產的內容是屬于被動的算法輸出動作還是人工智能設計者本身的行為所引發的。如何界定作品在上文已經做出了明確的論述,第二個要素是確定版權人的決定性因素,同時否認人工智能的權利主體地位。但是在實踐中,非專業人士是很難分辨單純的機械計算、程序推演和人工智能設計者行為者這二者之間的差異的。因為判斷與生成物具有最密切的聯系是非常困難的,在這種情況下,采用約定優先原則就十分有必要了。
法律制度與解釋上的空白,成為掣肘人工智能發展的重要因素。人工智能著作權的保護工作遲遲沒有得到有效啟動,直接影響了人工智能的長遠發展,例如“微軟小冰在出版了《太陽濕了玻璃窗》之后,詩集被各媒體肆意專在,在微軟聲明放棄著作權之前,顯然是違法的。當這種情況發生時,“小冰”無法獨自保護自己的權利,而且侵權行為正在增加。就人工智能本身而言,生成物在創造過程中,擁有所有者、投資者和參與用者等多方參與,而且在整個技術開發過程中,任何一方都貢獻了很大作用。因此,以約定優先原則確定權利歸屬,能夠試圖避免因為利益的斗爭,而阻礙行業的發展。
人工智能生成物成為作品除了給權利人帶來收益外,也會產生不少紛爭。市場主體都能按照事先約定分配收益更具有確定性,然而,在人工智能發生侵權事件后,誰是責任承擔主體呢?以無人駕駛的汽車為例,在汽車交通肇事后,誰來承擔賠償責任?如果侵權行為得不到有效遏制和合法懲罰,難以真正確保社會秩序的穩定。如果事先在著作權多方角色之間形成合法約定,法律關系主體恪守契約原則,以約定優先的方式確定權利主體和責任主體,當一種侵權行為再次發生時,將會有一個唯一的責任人,不會出現在另一種侵權行為之后,使所有人處于不確定的狀態,不利于人工智能的有效發展。而且約定的方式在實踐中更具有可操作性。
(二)所有者優先
在有約定的情況下遵循約定,已是民商事活動的基本遵循,但是在沒有約定或約定不明的情況,如何確定作品的權利歸屬,筆者認為,將其歸屬于所有者更符合權利義務分配的要求。
根據民法總則和著作權法的現行規定,只有自然人作為作者創作的作品才能受到保護。法人和其他組織是根據特定條件作為擬制主體成為作者。如上所述,如果討論超過了相關范疇,一旦從法律層面人工智能被賦予了獨立人格時,那么其自然也可以成為版權的創作者。也就是說,一旦上述假設得到驗證,首先必須做好的工作就是建立一種監督制度,確保人工智能能夠接觸到權利主體,同時確定責任主體。但事實上,這種類型的協議最終仍是將負責任的主體分配給了一個自然人。
目前,從法律的角度來看,這樣一個復雜的項目很難實施,而從可行性與可操作性的角度來看,如果在制度上過于復雜,程序過于繁瑣,那么會難以真正落實有關制度的監管力度,難以真正發揮制度對智能產業的推動作用。
在沒有協議的情況下,有關人工智能產品權利分配給人工智能所有者所有,上述模式在理論和實踐上均有一定的可信度與可操作性。可以從兩個不同情況進行分析和解讀,其一是與騰訊用戶在進行新聞作品創作時使用的人工智能具有一定的相似度,如果從人工智能的使用用戶角度出發進行分析的話,最好也是最為客觀科學的分配方式是把權利合理分配給所有者。第二種情況是,用戶通過一定渠道和手段向所有者購買機器并進行使用,這意味著雙方必須進行談判,以確定權利的分配。如果當事各方就自治原則達成協議,則沒有就賦予用戶生產權利達成協議。從實際意義上講,生產者履行賦予人工智能產品用戶權利的作用更為有利;然而,在技術不斷更迭與發展的今天,人工智能在以后能否和人類一樣擁有獨立的法律人格地位,仍然是一個值得深思與討論的重要問題。也就是說,如果人工智能在未來能夠真正作為獨立主體的形象而存在,那么使用者的存在就是多余的,從這個角度而言,對使用者權利進行的分配難以確保一定的客觀性與科學性。
人工智能作為一種廣泛而迅速發展的技術現象,有許多法律問題值得研究。只有對技術的清晰而準確的了解,方有可能找到一個精確的法律位置。同樣,更好地了解法律規則的設置,可以更好地適應技術發展。在人工智能中,面對未來的現象和深遠的技術,在考慮著作權問題時,這兩種思維模式均需引起注意:一是過分謹慎的態度,認為人工智能生成物不能成為受版權保護的作品,這顯然打擊了人工智能發展的積極性;另一種是有意在人工智能領域引入監管創新,試圖顛覆法律規則的創造,這些規則非但沒有發揮作用,反而破壞了版權行業與管理它們的法律規則之間的平衡。法律法規總是落后于技術的革新,我們既需要保持技術的創新力量和創造力,也需要確保法律的嚴謹性和權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