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安全保護令制度困境探究

摘要 自《反家庭暴力法》2016年3月1日施行至今，人身保護令制度已在我國施行了四年多的時間，這一法律旨在切實保障所有家庭成員特別是婦女兒童權益，促進家庭和睦。但在運行過程中，由于立法和司法中存在的問題，使得人身保護令制度的適用陷入困境，無法實現其作用和功能。本文通過對人身保護令制度困境的探究，以期能對該制度的進一步完善提供幫助。

關鍵詞 《反家庭暴力法》 人身安全保護令制度 執行困境

作者簡介：農江，湖北警官學院法律系講師，研究方向：訴訟法。

中圖分類號：D923.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20.09.091

在中國裁判文書網檢索2016年1月1日至2019年12月31日期間有關人身安全保護的裁定書，共檢索到1910份。其中2017年618份，2018年513份，2019年289份，呈現逐年下降的趨勢。

這其中的原因很顯然不是因為這類案件的數量在減少，使人身保護令制度陷入尷尬境地的原因主要存在于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受害人受傳統“家丑不可外揚”觀念的影響，不愿公權力介入自己的家事;另一方面就是保護令制度本身存在問題，導致制度適用不暢。本文將主要針對人身保護令制度的瑕疵進行探究。

一、人身安全保護令制度困境

（一）法制宣傳力度不夠

人身保護令制度主要針對家庭暴力案件進行制度設計，旨在保護此類案件中的弱勢一方的人身安全。縱觀現在各種新聞平臺，我們發現家暴問題仍然時有發生，一些案件中的加害方更是肆無忌憚地將家暴上演到了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有的甚至由于矛盾激化，民事案件變成了刑事案件，最終釀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探究其中的原因，弱勢一方并非都是不想或不敢去尋求幫助，更多的可能是不懂或不知道有什么途徑可以尋求幫助。

因此，諸如支持起訴原則和人身保護令這樣的制度，應當加大其宣傳力度，拓寬宣傳渠道，使廣大人民群眾能真正運用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從中受益，同時也使得相關法律制定之初的立法目的能得以實現。

（二）保護令簽發條件規定過于原則

目前我國除了《反家庭暴力法》規定了簽發保護令的條件外，沒有相應的實施細則或司法解釋對此進行進一步的細化。尤其對條件中“面臨家暴現實危險的情形”，實踐中完全依靠法官的自由裁量進行判定，勢必造成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情況，甚至可能回到結果判定的標準上，使得該條規定形同虛設，與立法本意背道而馳。

對此，有學者建議采取“主觀要件與客觀要件相統一”的認定標準。客觀上，要存在現實的威脅。“威脅”是指“使受害者處于隨即將遭到人身傷害的合理恐懼中”，威懾力存在與否取決于威脅對受害人產生的效果，而非威脅是否升級為暴力。滿足主觀要件需要受害人對隨時可能發生的冒犯性或致害性的身體精神傷害產生合理的恐懼，合理的恐懼要結合受害人的境遇以一個正常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來判斷。

（三）舉證責任分配函待明確

有數據顯示，人身安全保護令案件申請人未向法院提供任何證據的案件占64%。基于家暴案件隱蔽性、突發性的特點，如適用民事訴訟一般的“誰主張誰舉證”原則，僅憑受害方一己之力進行舉證困難重重。《反家庭暴力法》未就人身安全保護令案件的舉證責任分配進行特別規定。家暴案件中，受害人通常能提供的證據包括傷情照片、醫院病歷、報警記錄等，因此按照“誰主張誰舉證”原則，就侵權責任中的損害結果與侵權行為之間存在因果關系這一點，受害人很難實現證明，舉證能力較弱。因此，只要加害方對侵權事實矢口否認，受害人的申請就無法實現。這樣的案例，在實踐中屢見不鮮。

對此，亦有許多學者提出將“舉證責任倒置”適用于家暴案件，以更好保護此類案件中申請人弱勢一方的合法權益。但是，比照《侵權責任法》中對特殊侵權案件適用舉證責任倒置的規定，我們函需進一步明確保護令案件中需要倒置的法律要件事實。

（四）執行主體設置存在瑕疵

《反家庭暴力法》設置了人身保護令以法院為主，公安機關、居委會、村委會等為協助執行主體的執行主體體系。但實踐中存在的下列問題，使得保護令遭藐視甚至暴力抗拒執行的情形時有發生。

法院作出的執行實施類的法律文書，只有涉及金錢給付類、財產交付類和子女探視類才由法院自行執行。人身安全保護令的執行涉及到對施暴者人身權利的限制，法院不具備這樣的執行職權。同時基于審級制度，家暴案件多為基層法院管轄，而基層法院本身案件數量多，而若要使保護令能真正發揮其功能，勢必耗費大量的司法資源，因此基層法院在對人身保護令的執行問題上勢必捉襟見肘。

這個問題上，我們可以借鑒美國及我國臺灣地區由警察執行民事保護令的制度。警察具有保障公民人身安全維護社會治安懲治違法犯罪活動的職能，以我國目前公安機關的體系設置，亦決定了警察的工作區域能夠快速及時地為保護令申請人提供保護，對被申請人產生更強的威懾力。因此，應當吸納公安機關的力量以緩解法院執行保護令的壓力，同時充分發揮其它輔助執行主體的功能，努力構建多方聯動切實有效的執行機制。

（五）違反保護令成本低

國外保護令的自覺履行比例較高，只有20%施暴者會屢教不改。但在我國，保護令的執行效果并不理想。據調查，近90%的受害人認為大部分違反保護令的行為未被追究責任。

《反家庭暴力法》第三十四條規定，被申請人違反人身安全保護令，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尚不構成犯罪的，人民法院應當給予訓誡，可以根據情節輕重處以一千元以下罰款、十五日以下拘留。上述三種追責形式中，訓誡的懲戒力度十分弱，幾乎起不到作用。罰款，因為法定數額不高，對于富人來說違反保護令的成本極低。拘留的適用需要經法院院長的批準，執行人員無權現場拘留，且拘留需由公安機關負責執行。另外拘留時間最長只有15天，拘留釋放以后施暴者依然可以我行我素。這些都極大影響了拘留的適用和效果。因此，我們需要設置更為有效的追責制度，加大施暴者違反保護令的成本。如此看來，對嚴重違反保護令行為入刑應是目前行之有效的辦法。

對嚴重違反保護令的行為涉嫌構成何種犯罪，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其一，對應拒不執行判決裁定罪。根據司法解釋，即使是拒不執行具有行為給付內容的案件也受拒不執行判決、裁定罪的規制，但實踐中該罪主要是針對有能力執行卻故意不執行金錢給付義務的行為進行刑事追訴。其二，對應虐待罪等侵犯公民人身權利的犯罪。虐待的對象已不限于基于血緣關系的家庭成員，還包括事實上共同生活的成員，虐待案件也是自訴案件，所以違反保護令且構成虐待的案件，可以根據受害人的個人意愿來決定是否追究刑事責任。這種觀點對防止刑罰的泛化有重要意義。但這類罪名對僅僅違反遠離令、遷出令的行為無法追責。其三，增設違反人身安全保護令罪，對嚴重違反保護令的行為追究刑事責任。這是許多國家立法者的共識，例如新西蘭和我國臺灣地區的違反保護令罪，美國多數州也明確了與民事保護令有關的藐視法庭罪。通過設立單獨罪名的做法，對維護法院裁定的權威性，威懾缺乏自覺履行意識的施暴者，充分發揮保護令的效用應該能夠起到直接的功效。

人身保護令制度在于保護婚姻家庭關系中弱勢一方的合法權益，因此在制度設計上，在保證公平的基礎上，應當充分考慮到受害方的訴訟能力，已使制度價值得以實現和突顯。

二、人身安全保護令實施困境的破解機制思考

（一）機構合作，公安機關執行禁止令，社區從中協助

禁止令這類與人安全有關的內容，為減輕公安機關工作負擔由其負責執行時，需要給予居委員會、村委委員等一些職權，讓這些基層組織可對公安機關的執行工作進行協助、監督。

以禁止接觸令來說，基層組織可以組織成一個具有獨立執行職能的小團隊，當法院做出了禁止接觸令之后，將這一條禁止令傳達給施暴者，同時也需要傳達給受害者，以及受害人現在所居地的基層組織領導。此時，作為領導者需要做好協調工作，將任務分配給獨立執行職能的小團隊，同時分派人手做好監督工作，確保禁止令的實施。一旦發現施暴者想接近被害者時，監督工作人員需要立刻向上級匯報，同時要阻止施暴者接觸被害者。同時，如果有特殊情況施暴者與被害者必須要見面的，則要上報給基層組織，經得組織同意后方可接觸。

（二）對違反人身安全保護令人需要完善其承擔的責任，增加操作性

為了增加人身安全保護令的可操作性，需要根據人身安全保護令的內容，擬定對應的民事及行政責任。在禁止令生效的時間內，如果施暴者未能遵守禁止令而不停與被害者接觸，威脅、騷擾甚至是人身傷害的，需要以其過錯的大小，對受害者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包括停止侵害、賠償損失等等。在禁止令時期內，還可要求一共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未能遵守治安管理的，需要由公安機關做好治安管理處罰工作，如行政拘留、行政處罰等等。

同時，還需要注意的是，需要出臺有關立法觸角、司法解釋，例如，對于拒不執行判決的做好解釋工作。實際上，對于禁止令拒不執行的，已可承擔刑法對于違反人身安全保護令行為的否定性評價，并不再專門設置獨立罪名來規制。這一點，我們可以借用國外先進的立法條例，所引用的是我們所需要的，可用法定解釋的方式，擴充拒不執行判決的客觀犯罪事實，提升其對違反人身安全保護令行為適應的相適應度。這樣操作實際上增加了人民法院對于那些違反人身安全保護令的所采取的強硬的手段。也只有采用這樣的剛性手段才能確保人身安全。保護令對于施暴者而言，具有一定的震懾作用，在刑罰以及罪名的作用下，施暴者作為行為人，才能抑制住自己的暴行，并做出理智的回應，提升人身安全保護令的實施效果。

三、結語

人身安全保護令是為預防家庭暴力所設立的法律救濟制度，該保護令在不同的國家已開展多年，有效的保護了家庭暴力受害者，成為了受害者保護自己的有效手段。但人身安全保護令在我國開展的時間不久，仍在發展、摸索階段，而司法實務操作也會出現制度立法過程中可能未考慮到的問題。所以，在家庭暴力防治方面，任務仍十分艱巨，如果僅僅完善人身安全保護令制度是不夠的，需要和其他制度相配合發展，構建貫穿全國的家庭暴力救濟體系才可更好規制家庭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