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憑借一首現代詩《鄉愁》而聞名于世,余秋雨則憑借一本散文集《文化苦旅》而廣為人知,兩位余先生被合稱為“海峽二余”。余光中和余秋雨相交多年,相互仰慕、相互欣賞、相互感知,成就了一段惺惺相惜的友情。
相同的文化內核
余光中寫《鄉愁》時已經43歲,好友、詩人流沙河是第一個把余光中的詩作介紹到大陸來的人,他在自己創辦的《星星》詩刊上刊載《鄉愁》后,很快風靡開來。當時,余秋雨贊嘆說:“余光中先生是20世紀把中華文字用到最簡潔、最高妙程度的詩人,這樣的詩人是不多的。如今在中國大陸,背得最多的詩是誰的詩?我相信是余光中先生的詩。這個現象就說明了他所達到的文字高度。”
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在臺灣受到歡迎,余光中也因此接觸到余秋雨的散文,他在通讀《文化苦旅》后,發現余秋雨引用了他的3行詩。對此,余光中說:“余秋雨寫到三峽的時候引起很多聯想,他引用過舒婷的一首寫神女峰的詩,也引用我《尋李白》那首詩里面的幾句話。我那幾句是說,我對李白說,‘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他引用了3句。我們的相識就從這里開始了。”
因為他們都姓余,早期的時候還引起很多人的聯想,外界稱余光中是余秋雨的恩人,當年是在他的引薦下,余秋雨的散文才被臺灣讀者熟知,余光中曾對此辟謠過,說自己并不敢當余秋雨的恩人,當年是在白先勇的引薦下,我才認識了余秋雨。他當然是寫散文,我也寫散文。與余秋雨的散文相比,我們最大的相同點是作品篇幅過長,不同之處就是他的散文從歷史文化介入,概論性的東西多,而我的作品則是從人們的生活出發,以小見大的東西多。后來,在一次重大文化活動中,余光中更是高度評價余秋雨:“中國散文,在朱自清和錢鍾書之后,出了余秋雨。”
1992年后,余光中開始被大陸很多地方邀請前來朗誦,使得兩人經常在各種文化活動上碰面,有了一場場的“兩余會講”。有一次,“會講”到最后,當地記者問余光中:“《鄉愁》中是否包括此處?”余光中優雅地回答:“我的故鄉,不是這兒,也不是那兒,而是中華文化。”余秋雨立即帶頭鼓掌,因為這種說法確實很好。余光中笑意盈盈地向著余秋雨點頭,表示感謝。這就是兩余相同的文化內核。
肝膽相照的君子風范
多年來,“兩余會講”都是其樂融融的,但也有嚴峻的時候。那是在馬來西亞,兩家歷史悠久的華文報紙嚴重對立、事事競爭。其中一家請了余秋雨去演講,另一家就想出對策,請來余光中,“以余克余”,一爭高低。但余光中和余秋雨都不知道這個背景,兩人從報紙上看到對方來了,非常高興。但聽了工作人員一說,都不禁倒抽冷氣。因為兩人已經分別陷于“敵報”之手,只能挑戰,不能見面。于是,余光中通過在馬友人,不讓兩報任何一個工作人員知道,趁著午夜之后,偷偷去和余秋雨見面,商定共同立場,終未造成“以余克余”的戰場。這段佳話反映了他們磊落不羇,不屑明爭暗斗,不爭你我高低,肝膽相照的君子風范。
更有意思的是,余光中先后回大陸50多次,足跡遍及祖國的大江南北,每到一地,他都會寫一些散文,稱之為“甘旅”,譬如他在《收獲》雜志發表2萬字的長文,題目直接就是《山東甘旅》。為什么要用“甘旅”二字呢?余光中說:“少小離家老大回,對我而言,每一次(下轉第73頁)(上接第72頁)回大陸,回到中華文化的源頭,都是還鄉,都是一種甘旅。因為已經能回鄉了,當然就沒有隔絕的那種哀愁了。我的‘文化甘旅就是跟余秋雨的‘文化苦旅相對、抬杠,當然這是和余秋雨開個玩笑了。”
2017年12月14日,余光中在高雄病逝。余秋雨緬懷余光中說:“從林懷民,到白先勇、余光中,我領略了一種以文化為第一生命的當代君子風范。他們不背誦古文,不披掛唐裝,不抖擻長髯,不玩弄概念,不展示深奧,不扮演精英,不高談政見,不巴結官場,更不炫耀他們非常精通的英語。只是用慈善的眼神、平穩的語調、謙恭的動作告訴你,這就是文化。”余秋雨對余光中的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摘自《做人與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