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中飛來的“喜鵲”

馬攸君

2016年農村年味正濃的時候下了場大雪。巍巍的壺瓶山白雪皚皚，銀裝素裏。臘月二十四是小年，桐木山村家家戶戶燉上四大缽肉，溫上醇香的苞谷酒，屋內燃著熊熊的爐火，從窗戶擠進的陽光照得滿屋亮堂，老人和孩子的笑聲氤氳在陣陣香氣里，好個團圓的溫馨小年。但家家似乎在過“趕年”，沒有功夫細品慢咽，尤其是喜鵲和其他鳥兒的鳴叫象呼朋引伴似的催得大家出了屋。原來他們要走幾十里的山路去村部迎接石門縣中醫醫院派來的扶貧村醫梁申喜。一輛“爬山王”載著梁申喜醫生和三位同伴在村部停下來，村民們早就在凜冽的寒風中等著他們了。村支書和一幫年輕小伙幫助卸下了柜子、床鋪、鍋碗瓢盆，梁申喜和同伴親手搬下了幾大箱醫療器械。村支書激動得滿臉通紅，扯開噪門宣布：“梁醫生來我們村住下來了，梁醫生說從明天開始到臘月二十九日上午十二點，各家各戶凡走得動的人都要來檢查身體。我現在要求來幾個姑兒堂客把梁醫生的新房布置起來。”真象農村娶媳嫁女，男女老少齊幫手，一會功夫，診室、住房、廚房布置得井井有條。

梁醫生顧不上休息，請村支書召集村干部商量工作。桐木山村村民到鎮衛生院最遠的來回80多公里，村民們最大的愿望之一就是有個村醫。他們常說：“堂客管肚子，郎中保‘坯子。吃得、睡得、做得，好日子才能萬年長”。梁醫生請求把村上回家的大學生和教師找來幫助用電腦記錄體檢資料，村支書拍著胸脯保證請到，果然臘月二十五日早晨來了三位大學生和一位教師。村支書合理調度，將老人、小孩和需外出打工的人安排在前面體檢，他們顧不得吃中飯，連續工作，第一天就體檢了113人。臘月二十九日上午體檢了53人后，簡單吃罷中飯，梁醫生一行四人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趕到了壺瓶山鎮政府所在地，轉乘中醫院的車回家辭舊迎新了。

石門農村有句俗話：初一不出門，初二拜丈人，初三拜親人。正月初三下午六點，村支書家親朋齊聚，正待開席。大黃狗一陣汪汪叫通報著親人到來的消息。村支書跑出一看，一位大棉帽遮臉，滿身雪花的人蹣跚而來，嘴里噴出的熱氣變成了一團霧氣。村支書大吃一驚：“梁醫生，是你啊。”親人們紛紛讓座遞煙，女主人按土家人習俗用紅茶盤奉上一杯紅糖茶，一碗米泡兒和四根“絞絞糖”。梁醫生邊喝茶邊說：“我臨時決定上來的，醫院的車把我送到了山下，我走了5個小時。因手機昨天忘在丈人家了，沒與你聯系，實在對不起，我想在正月十五之前把剩下的56人體檢完畢。”村支書高興的說：“好！好！好！我陪你走，今天我教你如何用‘絞絞糖吃米泡兒，正月間家家都會這樣招待你的”。晚餐在熱鬧的氣氛中吃到了午夜。從初四至十五日，43家56人全部體檢完畢，保證了村民元宵節后按時出外打工，保證了健康檔案資料的完整收集，村民的健康檔案就此初步建立起來了。

山村的年味隨著元宵節鞭炮硝煙的散去漸漸淡了，梁醫生在村衛生室開始了真正的獨居生活。幾個夜晚過去，他開始習慣了，腦海里開始思考今后的工作任務。他的第一個想法是周一至周五走村串戶巡診，調查情況，周六、周日在衛生室坐診兼匯總情況。在三個月中，他扎扎實實把全村巡遍了。他在巡診的第一戶李大爺家遇上了小情況，李大爺的孫子病在床上。梁醫生診斷后說：“小毛病。家里有雞內金、生姜、干紫蘇、紅糖嗎？”李大爺說都有，梁醫生又加了兩味藥讓孩子服下后兩小時就見效了。梁醫生解釋說，小孩的病是吃多了肉和糯米粑粑在外受了風寒所致。梁醫生在與李大爺的交談中感覺到村民缺少健康生活知識，他自己也立即意識到不僅要巡診治病，還要向村民宣傳健康知識。于是，他每到一戶都看廚房、廁所、畜欄，了解生活習慣和病史，邊診邊教，臨走還開幾張健教處方。三個月中，針對村民身體的個性特點開了3000多張健教處方，提出了32個改水改廁改畜欄建議。“五.一勞動節”他回到中醫院向領導匯報情況，帶回了102套慢病、老年病的保健書，村民們高興得如獲至寶。

桐木山是天然的中藥材寶庫，中藥材俯首可拾。大半年的爬山涉水，穿林過巖，讓他隨手采得了60多種藥材，他親手涼曬，精心加工炮制，小心翼翼地儲備在藥材柜里。一天，他在《常德日報》上讀到了院長易先全談中藥材發展的文章，一個新主意閃現出來。他把本院主任藥師熊鵬輝請上山來，與村干部商議，準備由醫院提供種子和育苗技術，先讓幾個農戶在承包林中布種藥材，到時收獲優質藥材。這個想法得到了院長和試種戶的大力支持。他把衛生室旁邊的一畝多菜地變成了育苗地，精心伺候了一個多月。夏秋季節，院領導來檢查，看到山林中的鐵皮石斛、麥冬、白芨等長得郁郁蔥蔥，煞是喜人，對他樹起了大拇指。院長告訴村干部，這樣生產的藥材我全收。梁醫生與村干部又商量了一個村民致富計劃。村民愿意種的先報名，再請幾位藥師到村民山上查看原生藥材，然后確定品種。他這樣做既保證了藥材品種的多樣性，更能保證藥材生長的適應性。到2017年11月，已經確定了30多個品種，只待2018年春雷動土。

村支書是一位40多歲的中年人，有文化，為人誠實厚道，辦事細心，聯系村民很密切，與梁醫生很合拍。梁醫生巡診，管理慢病病人和老年病人每月三次上門雷打不動，他倆結伴而行，互相幫助。兩人在路上說病聊藥，在病人家看病，他告訴村支書為什么要這樣診斷處方，村支書心領神會。六組的李老漢有冠心病，出門行走不方便，也坐不得車。一天，梁醫生和村支書到他家，他說：“梁醫生，你走了，我恐怕沒人管了啊”。梁醫生笑著說：“您老放心，我的徒弟是不會走的，今天您做證，我正式收他為徒”。梁醫生收徒得到易先全院長的肯定，表示大力支持，準備2018年讓他來中醫院進修或出去培訓。梁醫生真的成了師傅，星期六和星期天坐診，村支書跟班學習，手把手的教他。更有趣的是幾個學生娃娃也來湊熱鬧，把他的診室當成了問題目、做作業的教室。梁醫生干脆向村支書要了一塊黑板和幾把椅子，實實在在當起了兼職教師。

梁申喜被同事稱為“喜哥”，在村民眼里是“喜鵲”，在家里愛人稱他為“稀客”，2017年臘月二十四日他接到愛人邀請回家過年的電話，他說保證臘月二十四日到家。二十四日也是大雪紛飛，他挑著買的兩塊臘肉和兩只土雞，在村支書的陪伴下走下山去。臨別時他對村支書說：“正月初十之前我一定到你家吃泡米兒和絞絞糖”。

村民們喜歡的“喜鵲”身影漸漸模糊在滿天的飛雪中……

他不就是現實版的“扁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