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醫療侵權糾紛問題研究及對策

關向沛

摘 要：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飛速發展，智能醫療機器人已經應用于醫學領域，協助醫務人員診斷和治療疾病，為人類提供更準確的診斷和治療的同時，也難以避免的出現人工智能醫療侵權損害。在現階段，醫療責任和產品責任可以較好地解決損害賠償問題，而高度危險責任則可以通過市場化方式解決智能醫療機器人帶來的不可預測性的非人為風險。可以借鑒歐洲議會的《機器人民事法律規則》，設立專門的監管機構和登記制度，加強生產者對缺陷的證明責任，通過強制性保險計劃和賠償基金項目時實現損害填補與風險預防的統一。

關鍵詞：人工智能;醫療侵權;高度危險責任;強制性保險計劃

隨著各種新信息技術的發展，醫療產業除進行傳統的醫療器械研發外，逐漸開始轉向依托算法和大數據產生的智能醫療機器人的開發。智能醫療機器人是以人工智能為技術手段，在數字醫療的基礎上提供精準醫療服務的機器人。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不斷發展，智能醫療機器人通過對非結構化數據的轉化和超級算法的綜合分析有可能會具備獨立思考并作出自主決策的能力，甚至脫離既定的程序設計發展出意識和情感。對智能醫療機器人帶來的侵權責任問題如何規制逐漸引發全社會關注。

一、智能醫療機器人的法律地位

要解決智能醫療機器人侵權責任問題，必須首先明確智能醫療機器人的法律主體地位，其法律主體地位的界定關系到智能醫療機器人能否獨立承擔侵權責任。人工智能在實際地醫療活動中一直都起著輔助作用。世界范圍內有很多優秀的人工智能醫療產品來幫助醫務人員進行醫療診斷和治療工作，然而在具體的醫療診斷中，考慮到其具有局限性，人工智能設備只能為醫生提供技術上的幫助，而不能代替醫療人員做出決策。即使在相對較為低端的醫學影像領域，人工智能也不能完全代替醫生的結論，它仍需要人類醫生來進行質量控制和最終決定，人工智能只能提高準確性和操作效率。因此，在醫療活動中人工智能并不能脫離人類，作出獨立的診斷行為，所以人工智能產品在實踐中不能被視為具有獨立法律人格的“醫生”。

二、我國立法規制現狀及適用困境

由于智能醫療機器人不具有獨立的民事主體資格，可以將其歸入醫療器械產品的范疇，受現行侵權責任法和產品質量法的規范。然而，智能醫療機器人不是傳統的醫療器械產品。立法滯后導致現行法律法規在適用時會出現一些問題。

（一）醫療侵權責任及適用困境。智能醫療機器人作為一種輔助醫生診療的工具，目前還不具備成為侵權主體的資格，反映在我們國家現行的侵權責任體系中為醫療損害責任。根據《侵權責任法》的相關規定，醫療損害責任應屬于一般的過錯責任范疇，由以下四個要件構成：（1）醫療機構和醫務人員在診療活動中有違法診療行為;（2）患者受到損害;（3）診療行為與患者損害之間具有因果關系;（4）醫療機構及其醫務人員有過錯。雖然智能醫療機器人是基于生產者或設計者提供的數據進行學習，其算法是預先確定好的，但其學習能力強，可以在診療過程中不斷學習，形成自己的獨立判斷，甚至可能超出設計者原來的設計范圍，使得診療行為變得不可預測，這將會導致上述構成要件形同虛設。

（二）產品責任及適用困境。智能醫療機器人的工具屬性使其能夠被納入產品范疇，這不僅避免了賦予智能醫療機器人主體地位而引發的爭議，而且使受害者能夠通過產品責任來彌補自己的損失。在我國現行法律框架下，生產者責任體系可以容納生產者因產品缺陷而引發的責任，在妥善解決糾紛的同時保護受害者的權益。然而，將深度學習與自主決策相結合的智能醫療機器人的行為具有不可預測性的風險，對這種風險的容忍度將直接影響智能醫療機器人產業的發展和創新。對于具有后發優勢的人工智能產業而言，無過錯的產品責任的適用會使處于探索階段的生產者承擔巨大的風險防范成本，使企業的市場活力受到制約，阻礙技術進步和創新。此外，當生產者利用價格機制轉移成本時，智能醫療機器人的價格也會上漲，過高的價格將會對普通大眾設置一個無形門檻，難以享受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時代帶來的社會福利。更重要的是，將產品責任適用于智能醫療機器人可能導致傳統產品責任的失靈而使受害者陷入困境。

三、智能醫療機器人侵權法律規制的建議

由于我國現行醫療損害責任和產品責任制度很難解決智能醫療機器人的侵權責任問題，筆者將立足于我國現行立法的同時，借鑒歐盟及俄羅斯等國的立法經驗，對智能醫療機器人的侵權責任規制提出幾點建議。

（一）設置智能醫療機器人的準入門檻。在臨床準入方面，智能醫療機器人的相關技術必須符合傳統醫療器械的規定，上市許可、器械注冊和臨床試驗必須符合醫療器械的最低標準。作為一種高度智能化的醫療器械，智能醫療機器人可以輔助甚至代替醫務人員進行診斷和治療活動，因而只符合傳統醫療器械準入標準是不夠的。智能醫療機器人與醫務人員在自主診斷方面相類似，因此為了最大限度地保障病人的利益，應該以自然人醫務工作者所能達到的最高診療水平為標準，在經過測試達到相應的診療水平時，才可以實施診療。

（二）納入高度危險責任的范疇。由于智能醫療機器人具有非常強的獨立性，當其造成醫療事故的時候很難證明醫療事故原因于損害結果之間的關系，生產者作為智能醫療機器人的最大受益者，卻極有可能因此而逃避法律責任，因此有必要強化生產者的責任。我國《侵權責任法》第69條是對高度危險活動的一般規定，具有很強的包容性，為新型智能醫療機器人的侵權行為納入高度危險責任提供了依據。當高度危險責任在智能醫療機器人適用時，生產者應該承擔無過錯責任，即具有高度自主性的機器人造成侵權損害時，不論生產者是否存在過錯，生產者都應當承擔侵權責任。高度危險責任將有助于提高生產者在設計和生產階段的注意義務，減少侵權損害的發生。

（三）增強生產者的舉證證明責任。當智能醫療機器人的缺陷導致醫療產品被侵權時，制造商和醫療機構承擔的是無過錯責任。盡管受害人不必證明侵害人的過錯存在，但必須證明智能醫療機器人的缺陷、損害事實以及缺陷與損害事實之間的因果關系。由于智能醫療機器人的特殊性和復雜性，其缺陷的舉證責任會使沒有任何專業知識的患者得不到應有的救濟。生產者參與了機器人的設計和生產，比病人對其系統、算法、制造、零件較更為了解，由生產者承擔智能醫療機器人缺陷是否存在的證明責任較為合理。

（四）設置強制性保險制度與賠償基金項目。人工智能診斷侵權賠償適用強制保險機制，由人工智能機器人的生產者、所有者或使用者負責購買，以分配損害賠償責任，最終被保險人為生產者、所有者或使用者，可以防止因保險公司行使追償權而消解強制保險責任的分擔功能。賠償基金可以由社會來進行捐贈，也可以由特定人士設立。并可以設立專門的機器人登記機構來監督基金的使用，對智能醫療機器人的相關信息進行登記，記錄其基金的捐贈、使用情況。此外，鼓勵醫患雙方通過調解、仲裁等非訴訟手段解決醫療糾紛，也可以提高糾紛解決的效率，降低糾紛解決的成本。

（五）謹慎對待電子人格制度。從長遠看，智能醫療機器人的智力水平可能最終會超越人類。由于完全自主性、高度智力水平和最終責任承擔等諸多原因可能會賦予智能醫療機器人電子人格，但必須慎之又慎。首先，完全自主的智能機器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出現，其內涵的制度性風險是很難準確估量和預見的，即使賦予其電子人格仍然無法解決其不可預測性的風險。其次，融入深度學習和大數據分析的智能機器人確實可能在許多方面趕上甚至超越人類，然而智能機器人電子人格制度的關鍵對“人”的本質和“智慧”的本質進行哲學性和倫理性的探討。最后，責任承擔可能是賦予智能機器人電子人格的原因，但是在現階段，《侵權責任法》也可以通過自身的制度設計去解決智能機器人的責任問題。

人類已逐步進入人工智能時代，人工智能技術在為人類帶來巨大利益的同時，也將會給醫療侵權帶來越來越多的挑戰，學科間的交叉也會提高對法律規范的要求。現階段，《侵權責任法》能夠通過醫療損害責任與產品責任相結合的方式來解決智能醫療機器人造成的損害賠償問題。而隨著深度學習能力和自主決策能力的提升，損害的不可預見性將導致責任主體的確定變得困難，非人為性損害使得高度危險責任存在適用的空間。與此同時，實行強制性保險計劃和賠償基金項目有利于風險的最小化處理和特定受害者的救濟，專門的監管機構和登記制度有利于公權力的介入，可以避免技術的極端化帶來的社會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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