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我的二毛路

張德芳

銀川下一個坡，走過二毛路……西安上一個坡，走過二毛路……腳步越來越輕，距離越來越近，快到家了。

二毛路？對，二毛路！地圖上彎彎曲曲是不好找的，但在我的記憶里，在我的生命中，就有一條從二十里溝口到毛井的道路，大家親切地叫它“二毛路”。

我是從這里走出了大山，上學，工作，成家，立業……

我是從這里走進了大山。大山里有我童年美好的記憶，有我窯洞里土炕上離奇的夢想，有我喝不夠的罐罐茶，有我吃不膩的手搟面，有我忘不了的小伙伴……這里，是我的故鄉。這里，有我的爹娘。

二毛路，我從14歲開始走起，一走就是40年。

第一次走二毛路是我在車道楊掌上初二那年，學校推薦我參加全縣初中語文競賽。我沒出過遠門，是教語文的史老師騎著自行車陪我去的。只因路途太遠，途中在虎洞住了一宿，第二天才趕到縣城。我第一次走二毛路，可以說是經歷了艱難和辛苦。一路上，老師蹬著自行車累得滿頭大汗，到縣城已走不動了，我的屁股也被自行車后座磨爛了。幸運語文競賽我得了全縣第二名，還算不虛此行。后來我轉入環縣一中上初三，再后來考上了慶陽師范。上學、回家，走二毛路的次數逐漸多了起來。

那時二毛路是條坎坷窄小的土路，而多數路段要繞河灣走，路上有零星的馬車、手扶拖拉機，偶爾看見汽車便是石油勘探隊的。有幸坐一回汽車，好長時間都津津樂道、不能忘懷。回家、上學基本都是步行。一次學校放假，我與一位同學回家，路途疲憊不堪、饑渴難熬，只好向村民討要，路遇人家都很厚道，一要便給。一路辛勞，回到家中已是夜半。

二毛路放班車是20世紀80年代初。說是班車，其實是東風牌敞篷汽車。車子沒有座位，乘客只能手拉著車廂欄桿站著。車子每天放一次，為能順利坐上車子，我每次很早起床趕路，提前到候車點等候。

車子走走停停，一路搖晃，到了縣城大家全身是泥，滿臉是土，除了眼珠子動，活脫脫像個出土泥娃娃。

二毛路連接環縣西北5個鄉鎮，每逢雨季，下游雖艷陽高照，而上游或許暴風驟雨。因河道狹小，山洪爆發幾乎無法躲避，因而雨季在下游行走相當危險。一次我坐小車在河灣行走，不巧車子陷于泥中，進退兩難。忽聽得山上有人高聲呼喊：山水下來了！危難之中，當地村民和路人及時趕來，挖得挖，拉得拉，推得推，終于把小車移到了高處。我返身一看，洪水如猛獸般呼嘯而過，好險啊！村民幫我的事讓我感動了大半輩子。

后來二毛路變成了石子路，我有了自行車，有了摩托車。現在二毛路變成了柏油路，我也有了自己的小汽車。

二毛路每天放班車近20趟，都是漂亮的中巴、大巴，其它車子更是不計其數。路況好了，車況也好了，再也沒有那種尷尬場面了。

二毛路，一頭連著山里，一頭連著山外；一頭連著鄉村，一頭連著城市；一頭連著牽掛，一頭連著思念。

二毛路，一頭連著貧窮落后，一頭連著脫貧致富；一頭連著閉塞自守，一頭連著改革開放；一頭連著老百姓的需求，一頭連著黨的溫暖。

二毛路，有多少人從這里走了出去，上學，工作。又有多少人從這里走了進去，尋根，團聚。

二毛路，銘刻著世事的滄桑變遷，記載了人們的艱辛奮斗，見證了社會的進步發展。

我走過神秘的秦直古道，走過奇險的華山棧道，走過華麗的長安大道，真正不能忘記的還是這條二毛路。這半輩子，什么地方叫什么灣，什么地方是什么河，什么地方有個坎，什么地方有個塌陷，好像自己的手掌手心一樣，太熟悉了，太親切了。

記憶中的二毛路，坎坷不平卻難忘初心。發展中的二毛路，風風雨雨卻執著前行。

走過我的二毛路，邁過了坎坷和平坦。走過我的二毛路，品嘗了苦澀和甜蜜。走過我的二毛路，撒下了熱淚和汗水。

二毛路，一路陪伴，一路牽掛。二毛路，貫穿我生命的路！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