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水果糖就是我心目中的好吃的。母親有時下班會帶回來幾顆,給我們每人分一、兩顆。在外地上班的大哥每次回來都帶幾顆。但心軟的大哥看不了鄰居家的小孩可憐兮兮的眼神,每個人都得給分一顆,分到我手里也就一顆,最多兩顆,而且他回家的次數少的讓我失去等待的耐心。
聽到鄰家娶媳婦,我就會提前站上一個好位置等著。感覺每次都要等上好長時間,也不知道大人們在嘻笑吵鬧在干什么。但總會有一個向空中撒糖的過程,這就是我要等待的結果。多數會搶到一、兩顆糖,運氣最好的一次我竟然搶到了五顆,那次的心情真是難以言表,回家的路上走路都一顛兒一顛兒的,嘴里胡亂地吹著口哨,別提有多神氣了。
控制好的話,一顆糖能吃一天。吃的方法是在嘴里抿幾口后再原樣用糖紙包起來,甜味還能在嘴里停留一段時間,過一會兒饞了就再抿一口。這樣到睡覺前一顆糖已經被抿得薄薄的,依依不舍的讓它經過喉嚨咽到肚子里,圓滿完成了它帶給我最長時間味覺享受的使命,但總還是覺得有些悵然若失。
有一次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剛把糖含在嘴里,突然聽見同學在后面叫我,我一答應,水果糖竟然一下子溜進了肚子里,這讓我非常懊惱。在回家的路上,我心情非常郁悶,耷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也沒有正眼看他一眼。同學莫名其妙地問我:“剛才還好好的,誰招你惹你了?”
小時候,吃水果是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冬天,把蘿卜放在窗臺或涼房頂上凍一晚上,第二天帶到學校就是最好的水果,好多同學都這么做,脆生生、甜滋滋的挺好吃,同學之間互相比較著誰的蘿卜更甜、更漂亮。但如果有同學帶著蘋果來到教室,教室里就會充滿了蘋果那勾人的香氣,大家就會條件反射似的離他遠遠的,各自吃著自己凍得鐵硬的“水果”,但都遮掩不住羨慕的神情,嘴里的凍蘿卜也突然沒有了滋味。
當路過供銷社,看見別人提著餅干、點心、莎其瑪或橘子、香蕉等人間佳品,弟兄三個饞得直流口水。我強忍著口水,把控制力最差的最小的弟弟擋在身后,以防他做出不雅的舉動。心里卻想著,遲早我會買來自己吃一次。
一天,撒謊說老師讓買書,向母親要了兩毛錢,瞞著兩個弟弟直奔供銷社。也許是天氣太熱,緊緊地攥著兩毛錢的手里濕濕的。到了水果店,我怯生生地對天生就有著一副冷若冰霜面孔的女售貨員要了一棵黃橙橙的橘子。當她張口說出價錢后,我后悔的要命,因為這個橘子的價錢幾乎是我全部的“財產”。不過后悔也沒用了,我也不想再看女售貨員那一臉鄙夷的、讓人極不舒服的神態,趕緊付了錢轉身逃離了供銷社。
一路上,手里的橘子濕濕涼涼的,讓我有一種說不出不的興奮,還有一點像做賊后的驚慌。走進一個小巷后,強制自己放慢腳步,以免讓別人看出我的慌張和不自然。當走到小巷的中間時,看見周圍沒有幾個人,也沒有人在注意我,我把橘子放到嘴邊狠狠地舔了一下,沒什么味道,于是我張嘴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嘴里的味道讓我大吃一驚:不但酸,而且苦、澀。這難道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橘子的味道嗎?不對,也許和香瓜一樣,有的地方是苦的。我把橘子轉了九十度,比剛才小地慢慢地又咬了一口,還是剛才的味道。我有一種上當的感覺,我被售貨員騙了嗎?是她給了我一顆壞橘子嗎?但我哪敢回去和她理論,只能拖著疲憊的身心繼續往前走了一段,把那顆被我咬得破爛不堪的橘子快速地埋在了小巷出口的黃土下。
這件事讓我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以至于后來雖然知道吃橘子是要剝皮的,但還是對橘子類的水果產生了“免疫”,直到現在還是不太喜歡這一類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