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南

譚談

炎炎暑日，我行走在彩云之南的峻嶺秀水間。享受了天氣的清涼，見識了山的雄奇水的秀美。我在內心深處，為祖國如此壯麗的山河而驚嘆！

相思多年終相見

大約在十多年前，在某一次觀看電視節目時，見到了你。那是中央電視臺東方時空欄目，在直播撫仙湖水下考古。說是大約什么年代，一座古城神秘地消失了，陷落到了湖中。水下機器人在把靜臥湖水深處的一棟棟古建筑的畫面清晰地展現在屏幕上。就是從那一刻起，我就想見你，想親眼見一見你的芳姿……

不覺間，十多年過去了。今年年初，我旅居大理時就動了心思，準備自己駕車來與你相會。沒想到，一場新冠肺炎疫情，把南南北北的國人全困在家中不得出門。疫情緩解后，因離家近百天了，便直接返回了故地。

機會終于來了。

七月，一年最炎熱的季節。我們離開火城長沙，“逃”往清涼的云貴高原。那天，友人用車把我們從貴州盤州送往云南大理時，計劃到昆明落宿一晚。我連忙提出：這一宿可否改昆明為撫仙湖呢？我曾在網上查過，從昆明到撫仙湖，只有五六十公里路程。

同行的友人一致贊成。于是，多年想見你的愿望終于得以實現。

到達你的身邊時，已是傍晚時分。我們投宿在一家叫霧溪舍的民宿。放下行裝，我就忍不住往你身邊撲。當天，雨霧茫茫。放眼看去，遼闊的一片水域，全蒙在一片輕紗般的薄霧里，見不到你清晰的面容。遺憾過后，心里又涌上來一種新的感覺，越是看不清你的面容，你就越發神秘了……

看不透徹你的全貌，就來細觀你的近姿。我們來到你的身前，撲下身子，賞鑒你澄澈、透明的肌體。只見水底的絲草、砂石、小魚，真真切切。如此清澈靈動的水，一見面，就真想往下跳，真想讓自己的肌膚與你來一次親密的接觸。同行的小李，一見到你，就忍不住尖叫起來：太美了！太美了！

與你相思時，我就做了些功課，對你的今世前生有了了解。你身處海拔一千七百二十二米的高地，是全國最大的高原深水湖，屬南盤江水系，位于玉溪市澄江、江川、華寧三縣之間。湖北端距昆明只有五十二公里，湖面呈南北向的葫蘆形，是全國著名的休閑、度假、旅游目的地。

在云南，還有兩座著名的湖泊：滇池和洱海。但你的身容相當于十五個滇池、六個洱海。湖岸長達一百〇八公里，湖面長約三十一點四公里，湖水最深處達一百五十八點九米，相應湖容二百〇六億立方。尤為值得你驕傲的是，你的水質，常年為一級。這是全國所有湖泊無法企及的。難怪徐霞客當年來到你的身邊，見到你的芳姿時，那般嘆服！他在他那本《徐霞客游記》里就記載：滇山惟多土，故多壅流而成海，而流多渾濁，惟撫仙湖最清。

你如此龐大的身容，靠的是你海納百川的寬闊的胸懷。你從東西南北，接納了梁王河、東大河、馬料河等五十二條河流，多年平均入湖徑流量達一萬六千七百二十三萬立方米。你唯一的出水口——海口河多年平均出流水量約九千五百七十二萬立方米。

我與你相思，最想知道的，是你收藏在體內的那座古城，那些古建筑。在中央電視臺的節目里，人們連續進行了兩次水下考古探秘，動用了水下機器人、聲吶等先進儀器，請來了全國頂尖的考古學家，研究從你收藏在體內的古建筑上發現的神秘符號及打撈上來的實物，至今不能對其做出準確的結論。只是大約地推斷，在漢唐時期，因你身處地震多發的斷裂帶，一座古城因某一次大地震而陷落。你的身容因這次地震形成的深坑再一次地擴大，水位上升，一片古建筑沉淪于湖底。沉淪在水底的這些古建筑，有說是澄江縣的前身俞元縣的縣城，也有說是古滇王國的故城。至今無法確定它的真實身份……只是作為神秘的傳說流傳在民間。

我們落宿的民宿，是在湖東岸的月亮灣濕地公園。次日清晨，晨曦剛露，我們就出門了，來到了湖畔圣水景區。此刻，沒有風，湖面微波蕩漾，湖水晶瑩剔透，清澈見底。難怪古人稱其為“琉璃萬頃”！湖岸沙灘上，早起的漁民正在擺弄漁網，準備到你的身體深處捕魚了。你為人類提供兩種獨有的土著魚種：抗浪魚與金線魚。昨日晚餐，我們走進一個魚莊，先是觀看了抗浪魚的表演，它不時從水中蹦出數尺高，直撞到魚池的頂板才落下。然后，我們又品嘗了它鮮美的味道……

我們漫步在你的身邊，看不夠你的芳姿，真不忍離去。你不僅太美了，也太大了！你東西南北，上百個景區、景點，個個都那樣迷人，處處都那樣使人心動，這真是上天為你創作的絕美作品！

與你相思多年，如今終于得以相見，我在心里說：不虛此行！

撫仙湖，太美了！

奔走怒江大峽谷

幾天前，我曾在金沙江大峽谷虎跳峽，看過山和水的精彩表演，聽過癲狂的天地大合唱……八月十六日，我們從大理驅車數百里，闖進了中緬滇藏接壤的山水間，奔走在千里怒江的大峽谷中。一種從沒有的感覺，強烈地在胸中撞擊！

曾經，我在湘西山區，仰望著一座座山峰，感嘆過其奇，其險，其峻！如今，置身在這個峽谷里，面對怒江兩岸那一座一座高峰，想想自己在湘西見過的那些山，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這天，我們是從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的首府兼瀘水市市府所在地的六庫鎮出發，驅車沿著緊傍怒江的二一七國道，向怒江的上游進發。駕車的是兩位老翁，一個是年過花甲的小弟，另一個則是歲逼八十的我。怒江，在身邊不停地蹦跳呼喊，聳入云天的高黎貢山和碧羅雪山也在探頭觀望我們這魯莽的行動，似乎是在為我們這兩位不怕死的老漢加油鼓勁！這山的雄奇，這水的威猛，也給了我們勇往直前的無窮力量！

如果說我們在金沙江虎跳峽見到的，是水的癲狂，是浪的暴怒！然而，這癲狂，這暴怒，是千篇一律的重復！而奔騰在怒江大峽谷的江水，則是千姿百態！遇到急灘，水從高處瀉落，水花飛濺，漩渦連連，吼出驚天的吶喊；一到了某一個地勢稍稍平緩的河灘，則換了另一副面孔，高浪趕低浪，發出潺潺的笑聲……

怒江，是我國西南地區一條著名的險河。它發源于青海高原唐古拉山南麓的吉熱拍格。上游藏語稱那曲河。它深入青藏高原內部，從西北向東南斜貫西藏東部的平淺谷地。流入云南后，倒轉頭來向南流，名號也改了，稱為怒江。經怒江傈僳族自治州、保山市和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流入緬甸。入緬后再次改名，稱薩爾溫江。最后注入印度洋。全長三千二百四十公里，在我國境內達兩千〇一十三公里。數千里怒江是目前世界上唯一沒有建水電站的河流。是不是也是世界上沒有行船的河流之一？我沒去考究。

怒江闖出青藏高原后，奔走碧羅雪山和高黎貢山之間。西岸高黎貢山至峽谷底部高達五千余米，而東岸的碧羅雪山，也有四千多米。平均高差在三千多米。由北向南，峽谷長達三百一十四公里。據掌握的資料看，它僅次于我國的雅魯藏布江大峽谷和美國西南部的科羅拉大峽谷，為世界第三大峽谷。

千百年來，怒江被擠壓在這兩座大山的夾縫里，在峽谷的底部奔涌。從海拔兩千二百米，直瀉落到海拔八百米。這么巨大的落差，其間有多少險灘啊！有“一灘接一灘，一灘高十丈”之說。水急灘高，無比雄渾壯觀。兩岸奇峰高聳，危崖遍立。于是又有了“水無不怒谷，山有欲飛峰”之說。我在心里猜想，這是不是就是怒江名稱的由來？

江，在谷的底部蹦跳涌動；路，一直傍著江走。江水一直不斷地往下奔瀉，而路，則一直朝江的上流伸去，車子就不斷朝上奔走。怒江水量充沛，流速急猛。它每年流走的水量，是黃河水量的一點六倍……

峽谷是立體性氣候。素有“十里不同天，萬物聚一山”之說。何曰立體性氣候？就是峽底河谷，是炎熱的夏季，山腰溫暖，有如春秋季節，而山頂寒冷，常年積雪不化，儼似嚴寒的冬季。這樣獨特的氣候環境，給多樣性的動植物營造了理想的生存環境。珍稀動植物，名花異卉，稀世藥材，成片成林。這里有樹蕨、禿杉、珙桐（鴿子花）等國家一級保護植物。也有孟加拉虎、灰腹角雉、熱羚、金絲猴等，被列為國家珍稀保護動物……

整個大峽谷間，四千米以上的高峰達二十多座。山間原始森林遍布，珍禽異獸繁多。古木參天，松蘿滿樹。幽中顯古，蔚為壯觀。

一座一座規格不一、建造年代不同的鐵索橋橫在江面上。有些，建造的年代久遠了，銹跡斑斑，已經停用了。有些，剛剛建造，寬大結實，可以行走汽車。而更多的，是一些中等規模的橋，只能供人和摩托車行走。這，不能不說也是怒江上一道獨特的風景！

連續下了幾天雨。這天雨雖然停下了，但兩岸山峰上，飄動著一團團、一片片白茫茫的水霧，把山峰隱藏起來。偶爾，天庭的手，把霧幔輕輕拉開，讓藏在霧中的山峰露露崢嶸。有時，山尖上的霧飄走了，而霧卻緊鎖著山腰，形成山頂浮在云層上的效果，更顯山的雄奇、偉岸和神秘。有時，山尖和山腳藏在霧海里，而山腰卻露出臉來。這時候，你就能看到山腰上這里那里一棟棟白白的，或黃黃的小屋，擠在一坨，這大概就是大山里的村寨了。這些在云端里、高山深處的村寨里的山民，能享受到諸如網絡、電信、交通、有線電視……等等現代文明嗎？我在心里不時地叩問自己。

近三百里河谷里的穿行，偶爾也有一些開闊些的、稍稍平緩些的地段。那么這里一定是峽谷里的一個小集鎮。經過這些集鎮時，總會看到停滿了各種農用車，聚集不少當地的山民，背著、提著自家產的山貨、農家特產出售給從這里過往的客人。在這樣開闊、平緩之地，我們還看到多處十數棟、幾十棟造型統一、墻體色彩亮麗的新樓房。這些建筑上，書寫著十分醒目的一行字：感恩共產黨，感謝總書記。這，大概就是開展精準扶貧的國家行動以來，從那些千百年來藏在大山深處、生存條件極難靠近現代文明、無法擺脫貧困的村寨里遷移過來的貧困人口的集中安置新村……看到這里，我的心里，總是涌動無限的感慨：歷朝歷代，又有哪一個朝代的管理者，有這樣心貼著人民，一心帶領全體人民奔向富裕，不落下一個村寨、不漏掉一戶國民的情懷呀！

前面河灣處，停了好多輛車，不少人站在那里，觀望著什么。我們的車子也在這里停下了。最先映入我眼簾的，是河岸邊幾塊巨石旁長出的一叢叢三角梅，開得放肆而燦爛。一朵朵花兒，像一張張美麗的笑臉，迎接著我們。直到登上石崖，來到河邊，看到江中的情景，才一下呆住了。飛瀉直下的河水中，昂然立著一塊黑色的巨石，任憑飛浪沖擊，巍然不動。這里，就是虎跳石。一定也有類似虎跳峽那樣的老虎蹬石過江的美麗傳說。離這里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巍峨的山峰，就是偉人峰。站在江這邊望去，對面的山峰，極像那位令我們驕傲的老鄉仰臥在天地間。他，使我們這個近代以來落后挨打的古老民族，把那頂受盡侮辱的“東亞病夫"帽子扔到了太平洋，從此昂首挺胸站立在世界民族之林！人們崇敬他，熱愛他，賦予這座山峰一個飽含國人感恩的名字。從這個山名可以看出，不管時光如何流逝，他在我國各族人民的心里的崇高形象，永遠不會淡去……

仰望過偉人峰，觀賞過虎跳石，我們又驅車前行。向著大山深處，向著神奇而誘人的前方……

怒江大峽谷，雄、險、峻、奇，神秘而迷人！

高山深處有廢城

在緊傍怒江河岸的二一七國道奔馳了近三個小時，這天上午十一時許，我們的車在導航引導下，離開國道，拐向一條窄窄的爬山公路。坡陡，彎多，山間霧大，我們小心翼翼地驅車前行。十九公里，用了整整一個小時。

我們前去探訪的，是一個怒族村寨和一座有過輝煌歷史，而如今卻沉淪落敗的廢城。村，叫老姆登；城，名知子羅。

走在我們前面的車子，在幾棟民房前停住了。大概是到老姆登了。老姆登，怒族語的意思是：人喜歡來的地方。這個村，屬福貢縣匹河怒族鄉。村舍，依山而建，多立在懸崖邊。這是地勢所逼。

停妥車子，我們鉆出車來。看到緊靠路邊有幾棟磚屋和木屋。一根水泥柱子上，掛著一塊標有老姆登字樣的牌牌，還有幾塊指路牌。右邊，擺著幾個出售山貨的攤子。售貨的村姑熱情地招呼我們，這里就是觀景臺。

穿過貨攤，前行幾步，確有一個坪臺。圍欄下，是百丈懸崖。舉頭望去，一座大山聳立，一團團白云在山間浮動，飄移，似乎那里就是人們想象中的天庭，引得你忍不住從內心深處發出驚嘆：美！美如仙境！

此刻立在我們對面的那座在云彩里若隱若現的山，就是高黎貢山北段的皇冠山。它因山形像皇冠而得名。該山在連綿數百里的高黎貢山中獨樹一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而這里，是觀賞皇冠山的絕佳之地。山外來的游客，慕皇冠山之名而來，想到這里一睹皇冠山之雄奇與壯美！

如果天氣晴好，站在這里，還可俯瞰怒江從北往南在高黎貢山與碧羅雪山的夾縫里猛沖猛撞，奔騰向前，氣勢磅礴的景觀。我們到的這天，這一切都隱藏在霧里了。只能留下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