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心兒子力護航：鐘南山女弟子乘風破浪

舒懷 慕慕

57歲的魏春華是山東省濰坊衛恩醫院的院長，師從鐘南山院士，從事呼吸與危重癥專業30多年。在疫情最嚴重的時期，魏春華作為第一支馳援武漢的非公立醫療隊負責人，一直堅守武漢。其間，她率領的醫療團隊承擔了由鐘南山院士主持的新冠肺炎臨床課題武漢分中心項目，與漢陽醫院及各地支援醫護一起收治的55名新冠肺炎患者，實現了住院患者零死亡率、零插管率和醫護人員零感染率的良好業績，受到武漢疫情防控指揮部的嘉獎。

2020年4月，魏春華榮獲湖北媒體授予的“湖北恩人”稱號。榮譽的背后，魏春華最感謝暖男兒子的支持……

女“超人”的遺憾：投身醫學缺席兒子成長

2020年春節前夕，四川一所藝術學校的教師劉可嘉自駕回山東省濰坊市老家過春節。路上，妻子琳琳和女兒蜜糖不時同媽媽魏春華視頻電話，向她講述沿路的美景。1800公里的回家旅途，緊緊牽動著一家人的心。魏春華為了迎接家人，早已備好年貨，準備過一個兒孫繞膝的祥和春節。殊不知，一場戰役向這位即將退休的醫生襲來……

魏春華，1963年出生在山東省招遠市，7歲時隨父母遷移到濰坊生活，隨后便留在了這座“風箏之城”。1985年，魏春華從山東大學醫學院畢業后，回到濰坊做醫生。她從三班倒的護理工作開始，然后是放射、胸外等各科室，最后在結核科、肺腫瘤科、呼吸科工作，每一項工作她都認真去做。

1988年1月8日，兒子劉可嘉出生。在可嘉眼里，媽媽是個常年忙碌的超人。在醫院家屬院里，劉可嘉是個懂事的孩子。魏春華的敬業有目共睹，劉可嘉很早就獨立，寫完作業后，他就自己看課外書。每天睜開眼，媽媽就到醫院了。晚上睡覺時，媽媽還在做科研、寫論文。她經常夜半接到電話，要去醫院搶救病人。他沒見媽媽休過一個完整的節假日，她總是超負荷運轉。

看著媽媽那么勞累，小可嘉心疼不已，每年寒暑假都會泡在醫院。有時候魏春華夜間去醫院搶救病人，劉可嘉舉著手電筒陪著媽媽去醫院。

有次，魏春華結束了一場數小時的搶救，回家后癱坐在沙發上。劉可嘉煮熟了玉米，一粒粒剝下來，整整齊齊擺到盤子里說：“媽媽，這是我給你準備的晚餐。”他一臉天真的樣子惹得魏春華滿心歡喜。每次回家進門前，魏春華都會深呼吸一口，將最好的狀態留給兒子。雖然忙于工作，但魏春華只要回家，不管刮風下雨，母子倆都會散步。兩個人一起溝通交流，像是好朋友。

其實，魏春華一直愧對兒子。但劉可嘉卻很懂事：“老媽，你在腫瘤科干了3年，每天都要面對死亡。每當有患者死亡，你會幫他們一起為患者整遺容、穿衣服，這個舉動深深地打動了我，你和其他媽媽不一樣;我跟其他孩子也不一樣，我要更懂事。”

2003年，魏春華出差一個月沒回來。劉可嘉見到媽媽后，突然說道：“媽媽，你能不能抱抱我？”這時劉可嘉都已經長到了1.73米。魏春華淚奔，兒子是多么渴望媽媽的懷抱啊！讓她欣慰的是，放養的兒子十分優秀。劉可嘉念初中時就獲得了五項發明專利，還贏得了濰坊市政府4000元獎勵。

為了緩解兒子參加中考的緊張情緒，魏春華送了他一輛仿古玩具汽車，還用紅色的心形賀卡寫了第一封信：“嘉嘉，首先祝你生日快樂！你是媽媽此生最值得驕傲的作品，你是我事業的動力，快樂的源泉。”寫完這封飽蘸母愛的信，魏春華將它掛在汽車玩具上，隨后就出差了，一直沒能親手交給兒子。后來，魏春華才知道，這封信兒子很是珍惜，還曾經悄悄用手機拍下來隨時看。

半百創業的底氣：家有暖男兒子亦友亦師

2006年8月，醫院有去北大人民醫院代職進修學習的機會。彼時，正值劉可嘉高考完畢。可他鼓勵媽媽：“媽媽，這個機會太難得，你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有了兒子的支持，魏春華去北京進修。

9月，劉可嘉以優異成績進入天津師范大學。在濰坊電視臺《青春榜樣》節目主持人從剛的影響下，他報考了播音主持專業。在北大人民醫院，虛心學習的魏春華則與老師們成了好友，比如高占成教授、何權瀛教授、曹照龍教授等，都是業內頂級專家。

媽媽在北京，孩子在天津。雖然距離近，但忙于學習的魏春華根本沒有時間去天津，只能打電話給兒子詢問近況，表示關心。

春節將近，劉可嘉先回濰坊，等魏春華回來已經是臘月二十七了，這天正值情人節。那天晚上風塵仆仆回到家中，劉可嘉掏出一件禮物，送給媽媽。魏春華一看，原來是一個漂亮的首飾盒，劉可嘉說：“媽媽，我去買鮮花沒有了，就給你買了這個，比鮮花還要好呢！”魏春華開心笑納。

2007年8月，魏春華的學習結束，回到了濰坊。劉可嘉在火車站接到媽媽時，特別心痛：“老媽，你太瘦了。”這時，魏春華才知道自己瘦了十幾斤。為了照顧媽媽，那個暑假劉可嘉化身小廚神，為媽媽做了很多好吃的。

2010年，劉可嘉在山東衛視實習，考試作業是要寫一個小品。其中有個小品需要一定的人生經歷，母子倆一起寫作了一個小品，以服務行業為背景。結果，山東衛視還錄用了。此后，憑借優異成績，劉可嘉選擇去大連藝術學院實習。

在大連實習期間，劉可嘉會參加一些演講活動。魏春華平時很忙，但是一有空就會觀看兒子的演講視頻。她告訴兒子：“你要是想當老師的話，就必須做到每演講一小段時間，后面緊跟著有掌聲。”在媽媽的鼓勵下，劉可嘉進入四川一所藝術學校教書。面對眾多博士碩士的競爭，本科畢業的他憑著舞臺功底拿下了心儀的播音主持教師職位。剛到成都時，劉可嘉還要兼任班主任。

2012年，魏春華身體不適，可當時有個講座需要她演講。魏春華找兒子幫忙：“你幫我準備一個課件。”劉可嘉勇敢接過來，這是一個關于醫學人文的主題。在講到“醫生經常遇到死亡，需要好好解釋。作為親人朋友是世世代代的緣分，從來沒有分開過。這樣的死亡，不過是一個簡短的離開，會在另一個時空再次相遇”時，她也忍不住落淚。沒想到，這個講座感染了現場許多醫生，講座結束，他們紛紛鼓掌致敬。

2014年春節，劉可嘉回家過春節。除夕那天，魏春華化淡妝去病房送祝福，劉可嘉發現媽媽走路有些發飄。追問中得知媽媽連續幾天發燒達39℃，腹痛、腹瀉難耐，可她還是讓護士給推上2支地塞米松止痛，堅持帶病上崗。關于那天，劉可嘉記得特清楚，魏春華應外地患者的請求先后派出3路接診隊伍，接來的全是危重患者。而當她拖著疲憊的身體準備回去陪80多歲的老父親吃年夜飯時，剛剛到來的危重患者又讓她重新穿上了白大褂。可劉可嘉知道，媽媽已經幾天滴水未進，肝功轉氨酶800多，他淚盈于睫。

除了醫院的工作，多年來，魏春華還多次到寧夏、甘肅、青海、內蒙古、四川等地給病人看病。每次出行，她包里可以不帶化妝品，可能沒拿換洗的衣服，但是一定有一個聽診器，一個手電筒，一包棉簽，一支萬托林。看到媽媽全身心獻身于醫學，劉可嘉既自豪又自責。自豪的是有這么優秀的媽媽，自責的是她那么累。不久，更大的挑戰迎面而來。

2016年4月，魏春華所在的濰坊哮喘醫院停業。劉可嘉得知后，讓媽媽辦妥退休手續到四川陪伴自己。其間，魏春華聽聞此前哮喘醫院的雙職工失業后，生活艱難，醫生無法執業，遠道而來的患者找不到曾經的醫生，她心酸不已。在老同事溫春明教授的幫助下，他們帶領職工重新創業，一起為職工重建家園。他們傾盡了所有，為職工發基礎生活費，帶領10名昔日的同事一起，于2017年成立了濰坊衛恩醫院。兩個年過半百的老醫生、老教授創造了奇跡。正如鐘南山院士在醫院開業慶典時發來的賀信所說：“我們醫院的全體醫務人員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醫院的建設，體現了你們堅韌不拔、勇猛前進的使命感。”衛恩醫院開業后，魏春華更忙了。

2015年12月，劉可嘉給魏春華發來一張照片，一張大眼睛的可人兒映入眼簾。劉可嘉介紹道：“這是琳琳，小我四歲，河南人。”此后，母子間每周的視頻會多一個人。魏春華還知道，劉可嘉養了一只寵物狗“泡泡”，而琳琳喜歡帶“泡泡”四處散步。

2016年春節，一次家庭聊天中，談及婚姻觀。劉可嘉說道：“我很為媽媽驕傲，可我不希望找一個像你這樣的媳婦兒，我更多地想享受家庭的溫暖。”魏春榮坦言：“媽媽明白你的意思，其實，每一個醫生的子女都有和你一樣的感受。”劉可嘉說：“我可以更努力工作，愛人能更多地表現出體貼。”2017年5月21日，孫女蜜糖出生，魏春華升級當奶奶。孫女蜜糖的出生給她帶來許多甜蜜，可忙碌的她卻連去看看孫女都成了奢望。

暖心的每日早報：抗疫武漢時親情環繞

榮譽接踵而至，2017年中國首屆“宋慶齡最美基層呼吸醫生獎”出爐，魏春華是山東省唯一一名獲獎者。知道媽媽獲獎的消息后，劉可嘉高興得跳了起來，在他看來母親無愧于這個獎項。

魏春華忙于工作，不能帶孫女，十分自責。琳琳知道后，特地發來信息鼓勵她：“媽媽，剛認識可嘉時，他就跟我講過您的故事。您是一個很酷的職場奶奶，是蜜糖的榜樣！”

2020年春節，劉可嘉和妻女一起回濰坊過年。可新冠肺炎疫情突然暴發，衛恩醫院接到武漢市漢陽醫院的求援信后，迅速組建救援醫療隊。魏春華瞞著兒子兒媳報了名。

其間，魏春華一直刷著手機信息，魏春華看到老師鐘南山奔赴武漢的消息后，再也坐不住了。晚上，魏春華趁著家人熟睡后，默默收拾行李。天亮后，劉可嘉看著客廳里的行李箱，愣了幾秒。隨后，他眼泛淚光地對媽媽說：“昨晚看你眉頭緊皺，我就猜到了。”

在武漢，魏春華一切從零開始，自己規劃設計，用了不到三天的時間，打造了武漢市漢陽醫院第一個基本符合傳染病防控要求和醫院感染管理的新冠肺炎模板病房。她出任科主任，與60多名來自山東、浙江、河南、安徽等全國各地馳援武漢的醫務人員組成了漢陽醫院呼吸三科。透過一個個患者的口罩，魏春華能看到他們愁云密布的臉、麻木淡漠的臉、驚慌恐懼的臉。她和漢陽醫院以及支援的醫生們毫無畏懼，他們必須打贏這場仗。

劉可嘉從新聞上看到武漢的嚴峻形勢，每天都會跟媽媽通話。可魏春華忙于救治，根本沒有時間。于是，劉可嘉就用以前念書時的方法，錄制一條語音給媽媽。每條語音后面，還有琳琳和蜜糖的聲音。魏春華白天在醫院救治病人，晚上回到賓館后，總會聽一聽來自家人的關心。

2月8日晚上11時，魏春華從病房回到住處。這天，她發了一條朋友圈：“我在武漢市漢陽醫院，在抗擊新冠肺炎一線，孫女的視頻是我每天的精神營養，為了她，為了所有的孩子都能快樂，我選擇奔赴戰場。”樸實的語言感染了微信圈里的朋友，大家紛紛點贊。

2月9日晚上6點，趙巧英（敲鑼救母主人公）被收進了魏春華所在的武漢市漢陽醫院呼吸三科，當時她的體溫40℃，指脈氧71%，呼吸急促，問她什么，都說“不記得了”，再看她的片子幾乎是大白肺了，經過中西醫結合治療轉危為安了。其間，趙巧英向魏春華表達擔憂：“魏醫生，我女兒也被傳染上了新冠肺炎。”說著說著就哭了。魏春華很心酸，但強作鎮定安慰她：“我也是一個媽媽，我兒子在濰坊等我回去。聽話，只要你配合治療，女兒的事交給我。”

那段時間，魏春華每天通過微信和“敲鑼人”李麗娜聯系。此后，李麗娜從隔離點到進入住院，魏春華就當起她們母女的傳聲筒。因為條件所限，她還想方設法把藥和生活用品給李麗娜送過去。趙巧英的病日見好轉，李麗娜的情況也越來越好，她還通過魏春華把為母親新買的那臺呼吸機和制氧機消毒后捐給了魏春華所在科室。

2月21日晚11點，在武漢的第十八天。魏春華終于得空給兒子回信。劉可嘉回信：“媽媽，您以前總告訴我您獨創的微笑療法，或許您也可以試試。”兒子的話點醒了魏春華，為了幫助患者早日康復，她每天堅持走到每一個患者的身邊，哄他們開心，鼓勵他們多喝水、多吃飯，也用兒子交給她的心理療法鼓勵病人戰勝困難。

臨床救援任務完成后，應鐘南山院士之邀，魏春華率領醫療團隊立即接手承擔了鐘院士牽頭的課題項目。3月4日，國家衛健委新冠指南第七版將該項臨床研究成果“氫氧霧化機吸入治療方案和參數”正式寫入治療指南。氫氧霧化機吸入治療，開啟了新冠肺炎治療的新途徑，能夠幫助患者迅速改善血氧飽和度，減少肺損傷，增加肺組織的功能，尤其是對新冠肺炎患者治愈后的肺康復，有著重要的臨床意義。

在馳援武漢的53天里，她作為武漢市漢陽醫院新冠肺炎專家組主要成員，承擔了漢陽醫院新冠肺炎救治和院感防控指揮工作，并整體接管武漢市漢陽醫院新冠肺炎重癥病區。在醫護們的共同努力下，收治患者55名，其中危重癥患者13名，最終全部治愈出院。

在武漢的日子，劉可嘉除了每天的早報外，每天都要與母親互道聲晚安，這聲晚安是牽掛更是祝福。劉可嘉還給母親寫了家書：“我一直以您為自豪。您是一位好醫生，一位最美的醫生，您穿上白大褂真的很好看，您搶救病人的樣子真的很干練……”

2020年3月25日，魏春華帶領的醫療隊完成支援任務凱旋。在醫療隊抵達河南后，劉可嘉帶著妻女接到魏春華，一行人隨后開車回山東。工作之余，魏春華經營著自己的原創醫學科普公眾號“魏春華醫生”。如今，魏春華回歸工作崗位，在兒子的每日早報與“戰友”們的陪伴下，她繼續做著酷奶奶。

2020年8月13日，“抗疫情深”武漢慰問團來到濰坊援漢呼吸醫生團隊所在的濰坊衛恩醫院慰問謝恩。魏春華第一時間將這個好消息跟兒子分享。8月19日是中國醫師節，魏春華查完房回到辦公室，接到兒子劉可嘉的電話：“媽媽，祝您節日快樂！”她幸福地笑了。

編輯/艾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