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樂器制作40年發展成就談

文/寧 勇

第十七屆廣州國際樂器展覽會于2020年8月21～24日在琶洲國際會展中心隆重舉辦，作為此屆展會的重頭戲之一，主辦方國家輕工業樂器信息中心首次推出“云直播”。8月22日上午，本人和寧海天應邀做客展會現場直播間，暢談阮樂器的“前世今生”。寧海天展示了多幅珍貴的圖像史料，就阮在兩千多年中華歷史長河中的沿革發展、豐富樣貌和文化內涵做了生動的講解。本人則結合個人收藏，直觀地講述了阮的歷史概況特別是改革開放40年來，阮在樂器制作方面的發展成就，現整理成文以饗讀者。

圖1

關于阮這件中華民族彈撥樂器兩千多年的發展歷史，本人用六句話概括，即：源于秦漢、興于魏晉、盛于唐宋、衰于明清、起于當代、展于未來。這其中“盛于唐宋”，可以用一件樂器實物直觀說明，即唐傳現珍藏于日本奈良正倉博物院的“唐嵌螺鈿紫檀阮咸”（圖1），原物為彩色，其用料之名貴、弦品之齊備、造型之美觀、工藝之精湛均堪稱歷史之最。只有技藝高度發展才會對阮樂器制作有如此之高規格和高質量要求，以點帶面，從這把唐阮可以充分看出唐代以及承襲唐的宋代處于中華阮樂藝術發展的鼎盛時期。“衰于明清”，由于歷史的種種原因，阮在明清時期逐漸衰退，衰退到何種程度，同樣可以依據一件樂器實物直觀說明，即現珍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的“清代阮”（圖2），與唐代阮相比除了用料、裝飾、工藝方面差距甚遠，關鍵是清代阮在規制方面大大衰退，例如雖然是四根弦，卻屬雙弦同度，實際上相當于兩根弦；品柱僅為8個，更沒有像唐代阮是十四品柱且按平均律有缺位排列（音域超過兩個八度）。清代阮音域退減，不易轉調，完全不能勝任阮的獨奏表演。新中國成立后，阮樂器在此衰退的基礎上重新起步發展，因此我們說“起于當代”。

圖2

當代阮在制作和演奏藝術等各方面迎來了嶄新的發展。1978年12月中國共產黨十一屆三中全會確立了對內改革、對外開放的偉大決策，開啟了中國改革開放的新時代。我們以此為界分為前30年和后40年兩個時期。改革開放以來，阮樂藝術事業各個方面均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當今阮樂器特別是中阮的質量大大超過了前30年的水平，完全能夠滿足演奏者在舞臺上展示其藝術魅力的需要。為了直觀體現出前30年中阮的制作情況，也用一件實物說明，即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北京民族樂器廠按當時標準規格生產的一把中阮（圖3），本人1978年就是使用這把中阮報考中央音樂學院被破格錄取。此中阮制作規范，四弦二十四品齊備，十二平均律排品，并安裝銅軸便于調弦，對比清代阮可謂具有劃時代的跨越變化。

圖3

我們再看改革開放40年來的發展。自1978年中央音樂學院率先開設獨立的阮專業學科之后，各地高等音樂院校也相繼建立阮專業學科，2000年華南師范大學音樂學院又率先設立阮專業研究生教育，將本科提升至研究生學位教育的新層次。阮樂藝術學科納入國家高等教育體系至今，已培養出一批又一批阮專業人才，他們在高等院校、中小學、文藝團體以及社會音樂教育中發揮著對阮樂藝術的傳承發展、研究創新和普及提高的重要作用。

隨著習阮者不斷增多，對低、中、高各檔次阮的需求量也逐年上升，隨著阮樂藝術水平的發展以及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對高檔阮的需求也在增長，這對于生產廠家來說無疑是利好的商機，因為普及品需求量大，高檔品附加值高。

當然，無論各種檔次的阮，除了造型、工藝、手感等，最終都要看是否發音優良，共性標準為“共鳴充分、音區平衡、音質純美、余韻悠揚”，通俗地說就是“非常好聽”！為了追求這個“非常好聽”，全國各廠家都在開拓市場中不斷提高產品質量，當今的中阮在各方面都已遠超前30年的水平。本人從收藏中選出兩把不同地方廠家生產的中阮進行了現場展示，一把是河北廠家生產的中阮（圖4）一把是蘇州廠家生產的中阮（圖5），它們的琴身均采用高檔紅木，造型美觀，工藝精良，聲音都非常好聽。和本人當年高考使用的中阮對比，可以看出40年來的進步是多么顯著。

圖4

圖5

目前，各地廠家生產的中阮在共性基礎上還具有不盡相同的個性特點，大致比較劃分，比如河北包括北京等北方廠家生產的中阮普遍發音靈敏明亮，很利于快速演奏技巧的發揮，蘇州以及江浙其他地區所代表的南方廠家生產的中阮普遍發音堅實渾厚，更適合表現傳統風格特別是韻味濃郁的樂曲。總之，屬于特點之別而非高下之分，演奏者完全可以根據個人喜好選擇使用。

本人還喜好“私人訂制”，收藏中有一把蘇州名師李兆霖工藝師親手制作的龍頭月牙音孔中阮（圖6），龍頭為手工雕刻，琴框左右兩側分別鑲嵌龍、鳳骨雕裝飾，做工精致，發音圓潤、純厚，實屬精品。而另一把蘇州中阮（圖5）的頭飾專配老玉龍雕，琴框兩側銀絲鑲嵌“暗八仙”（即八仙各自所持器物）紋樣裝飾，工藝發音上乘，也屬私人訂制。此類阮既是高檔實用樂器，又是高檔藝術品，繼承發揚了自古中華愛樂人與制琴人共同的審美追求。本人認為，個性化和私人訂制可以成為各廠家開發的又一方向。隨著阮樂藝術的繁榮發展，個性化是必然的需求，而且會越來越多。這需要廠家發揚工匠精神，注重精益求精，弘揚民族文化內涵，推出名副其實的名師名品，不但能夠滿足社會需求，“名師名琴”定會起到標桿示范作用，從而帶動整個阮樂器制作品質的不斷提升。

圖6

圖7

40年來，阮的發展有一項重要成果，即由本人設計，1987年和蘇州民族樂器一廠共同研制成功的第二代“八七型改革系列阮”（圖7），被稱為“寧氏系列阮”，分為高、小、中、大、低5個品種，組成一個阮家族，又稱“阮族”。各品種演奏方式統一，均按“五四五”（四至三弦為五度、三至二弦為四度、二至一弦為五度）規律定弦，音域達五個半八度。前30年的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著名樂器改革家張子銳先生設計研制成功的第一代“張氏系列阮”（圖8）分為小、中、大、倍低4個品種，其中小、中、大阮均按“五五五”規律定弦，倍低阮各弦隔四度同西洋貝斯定弦，體身較大，需豎地而奏（圖9）。第二代系列阮的研制成功，開拓和豐富了各品種阮獨奏、重奏與合奏的阮族群體藝術新領域新形式，為建立具有中國特色的阮族樂隊奠定了物質基礎，從此國內各音樂院校、社會團體以及海外等地相繼建立了各種規模和形式的阮族樂隊，活躍于海內外舞臺及各類器樂賽場上。阮族樂隊的規模可大可小，如八人組合（圖10）、十二人組合（圖11），本人的學生青年演奏家丁曉燕1995年起在新加坡組建了一百多人的淡濱尼阮族樂團（圖12），長期活躍于新加坡和國內外舞臺上。

圖8

圖9

圖10

圖11

圖12

隨著國家對音樂素質培養的不斷重視，各地許多中小學校也紛紛組建起阮族樂隊，比如本人的學生程婭在深圳的北京師范大學南山附屬學校任教，2013年起她建立的百人少兒阮樂團（圖13）在國內各類器樂大賽中屢獲大獎；2017年，樂團受巴黎市政廳邀請赴法國參加新年晚會，轟動歐洲；2018年該校以“阮族傳承項目”被國家教育部批準為“全國中小學優秀文化藝術傳承學校”。可以說，阮族群體藝術形式已經成為阮樂藝術事業蓬勃發展的一大亮點和特點。

阮族樂隊的蓬勃發展，大大增加了對各品種阮樂器數量與質量的要求，有力地促進了各廠家生產阮樂器的規模和產能，推動了樂器產業的興旺發達。在此我希望，各廠家多與教育家、演奏家及習阮者交流互動，加大投入研發力量，不僅注重中阮質量的提高，還要注重所有品種阮質量的提高，使各品種阮的獨奏與群體合奏的音響更加豐富誘人。“展于未來”前景廣闊，讓我們共同為促進中華阮樂藝術事業持續繁榮發展做出更多貢獻！

圖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