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昱橋
時間已逝,一切都將會過去。而那過去的,就會成為永久的懷念。
偶有空閑,坐在綠蔭樹下,遐想著未來的我,以及往事的點點滴滴,眼前浮現的滿是懷念。
幼時的我,在牙牙學語、不知書為何物時,就被那印滿美麗的漢字、用一張張浸滿墨香的紙訂成的書所吸引,一副聚精會神的模樣。外公像發現了寶藏一樣興奮,決定要開發挖掘。他收集了五顏六色的紙質手提袋,裁去多余的邊邊角角,做成方方正正的托紙,讓媽媽用A4紙打上漢字,每張紙上6個字。他按著裱畫的步驟,用排筆在紙的背面均勻刷漿,又用手指在托紙邊緣抹上漿糊;待干透了,將一個個字按照畫好的分割線裁去托紙的邊角部分,精美有趣的卡片便呈現在眼前。
生字卡學習是一種玩游戲的方式。每次開始之前,外公拿著一摞生字卡,手輕輕一揚,卡片形成一道美麗的弧線,落在我學習的大床上。每當我準確快速地讀出字詞,外公總是瞇著眼睛笑著、夸著。此時,祖孫之情在游戲中像花兒一樣幸福地綻放。
外公經常說,要想砌好墻,必須有好磚。
日復一日,我的識字量突飛猛進。那一年,小學三年級時,全校舉行詩詞比賽,我毫不猶豫地報了名。經過幾輪與高年級同學的角逐,我獲得全校一等獎。通過這件事,我深深體會到外公說的話,我的獲獎就是對這句話最好的詮釋。
小時候,我長了濕疹。雖是在濕冷的冬季,我還是止不住地發癢,不停地撓頭,臉上癥狀愈來愈厲害,頭上結了厚厚的黃痂。外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仔細閱讀藥品說明書,每天給我擦洗上藥。在外公的細心護理下,我的濕疹逐漸好轉。我不會用華麗的語言感謝外公,只是跳起來,用力摟住外公的脖子,撒個歡兒。外公笑了,那么親切,那么慈祥。
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減輕我的痛苦,外公每天給我講一些歷史故事。《三國演義》的故事講得繪聲繪色,我聽得入了迷,尤其是諸葛亮足智多謀的形象,深深印入我的腦海。
那年,外公得了一場大病,剛剛病愈就帶著我出去鍛煉。在公園,在廣場,我不停地跑圈。外公奮力在后面追著我,我回頭看到那清瘦的臉上汗珠縱橫。他低聲喘息,眼神里似乎閃著點兒什么。我停下來,外公拍了拍我的肩膀,輕輕地說:“好孩子!”
那一天,空中陰沉沉,風搖晃著奄奄一息的樹。樹葉如雪花般紛紛掉落,被襲來的風吹得漫天飛舞。樹枝光禿禿的,在狂風中搖擺,一臉生病的模樣。全家人籠罩著不安。第二天,外婆從醫院里回來,證實了家人的不安:一向疼愛我的外公,隨著這場大風而去,如一株耗盡生機的植物,匍匐在大地上。
外公曾說過,要看著我上大學,為什么就等不及了?可外公去了,永遠地去了。我好像從熱爐跳進了冰庫,哭著、喊著,我怎能舍得和外公分離?
外公生前在單位做外事接待工作,雖然不是名人,也沒有驚天動地的壯舉,但是他在摯愛的崗位上忘我工作。有一年,他負責組織安排車輛,星夜兼程把我省援助抗洪救災物資安全、及時地送達災區,受到上級的表彰。
他對生活充滿了希望和信心,在患病時也堅持適當運動,幫外婆買菜,打掃衛生。他不甘心別人照顧他,也不愿意享清福,總想做個勞而不疲的人。
那場大風迫不及待地把外公從我身邊奪走,他甚至沒有留下一句訣別的話語。但是我知道,外公給我留下了無盡的愛,他的愛教會我如何愛自己、愛他人。
冬去春回,柳樹綻出了新芽。有一天,我打開那些生字卡,仿若隔著時光,與外公的目光溫柔凝望。瞬間一股暖流迅速流淌在我的心中,我喃喃地叫著外公,眼中熱熱的。
外公親手做的生字卡,汩汩的文字已經融入我的血脈,濃濃的墨香讓我身心迷戀,成為我人生道路上永恒的溫暖。
童年時代的生字卡恰似一幅流光溢彩的畫頁,鑲嵌在我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