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欣月
一物一數,作一恒河,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內,一塵一劫。恒河是生死的浮世繪,所積塵數皆歸海河江潭,匯于星宿處,終成人生一圣地——自然。
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云暑雨,冬月祁寒。史鐵生獨守地壇參得人生價值,東坡泛舟赤壁終悟隨境而適的曠達……皆是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氣之動物,物之感人”下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才得以給人塵世難得的一隅休憩之處。
嗅泥土濕軟聽萬物呢喃,正如西爾萬·泰松在西伯利亞為自己找到寧靜的貝加爾湖,不偏不倚,晚風剛好,終如長期一人,獨對斗室,岑寂一如修行般蕩滌自己的心靈。
揆諸當下,披肝瀝膽捫心自問,我們的心中是否依然有一片純凈的圣地不沾有一點兒人間的煙火味?人總忍不住想自嘲一句:“是誰來自山川湖海,卻囿于晝夜、廚房與愛?”是啊,我們來自山川湖海,千里求生躍出藩籬去追尋所謂的短短數十載人生。卻終敵不過浮名羈絆,虛利纏身,精神無處寄托,靈魂又何以高蹈?到頭終只能是蕓蕓眾生中一人。
罅隙倥傯,卻依然有人能在這天地之間參透人間百味。
“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是黃州江邊醉酒東坡喟嘆人生本該飄逸豁達何必勞苦傷神。劫后余生的他,在自然中尋求美的享受和超曠的精神世界,才得以舒心一吟:“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云。”快閣上黃庭堅嘆異于“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才終表達自己不愿與世俗同流合污的氣節,“此心吾與白鷗盟”的純真狀態也早已了然于心。也許杜甫也因經歷“玉露凋傷楓樹林,巫山巫峽氣蕭森”而悲嘆“涼風起天末”,卻終究能在天的盡頭自我勉勵“應共冤魂語,投詩贈汨羅”。
自然也許并不是無窮無盡的聚寶盆,但它可以療傷,可以撫慰一個個受傷的還滾熱的心。它是圣潔的,純凈的,它就在你心里一隅,不聲不響,卻總在那里,等待著你,和你的傾訴。
秦觀在“山抹微云,天連衰草”下望斷高城,已然燈火黃昏,凄涼悲傷下亦明白美可以免罪;張孝祥且吟一句“玉鑒瓊田三萬頃”洗凈鉛華終明白自己也是扁舟一葉,方可“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
周國平先生說:“人生最好的境界是豐富的安靜。”說的又何嘗不是你身處和心藏的自然?心中自有一處人生圣地的人,終不過是那些在追求物質為大、利益至上的人潮中逆行的人。似在人潮中逆行,卻也自行成伍。
日升日落,草原遼闊。草原很小,小得只可萬馬奔騰。自然亦很小,小得只容得下天地宇宙,便需我們以千歲為一朝,萬里為一步去求索自己的人生圣地。
[簡評]文字的翩躚實際是思想的起舞。每一層轉折,每一個境界的升騰,都是思想的跳躍。文字的包容性很強,思想的涵蓋面很廣。讀之,感受氣度的雍容!
(指導教師 陳海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