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失敗經驗對連續創業意愿的影響
——創業失敗學習與市場動蕩性的作用

張秀娥，王 超

(吉林大學 商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0 引言

創業失敗是一種普遍現象，根據上海創業力評鑒中心數據，我國創業失敗率高達90%，新創企業在5年內倒閉的占70%。近年來，創業失敗研究引起學者關注，學者們均認為，創業失敗經驗對企業家精神的影響是多元的，不僅會給創業者帶來失落感，反過來也有助于創業失敗復原[1-2]。研究表明，失敗經歷會給創業者帶來財務、社會和心理損失[3]。盡管遭受了損失，但學者認為，經歷最初的失敗感后，創業者會從失敗經驗中學習，隨后進行再次創業[4]。因此，有人認為，創業失敗學習可能是影響創業者重新展開創業行為的重要因素[6]。

雖然失敗對于創業者來說是一種痛苦和破壞性的經歷，但現有理論指出這種經歷包含實質性信息和知識[5]。創業者通過學習可以從失敗經驗中獲取知識，提高創業能力[6]，從而有助于提高創業者成功創業的信心，進而促進創業者連續創業。目前，對創業失敗的研究長期以來一直被來自發達國家和工業化市場的實證證據所主導。發展中國家市場條件被認為是高度動蕩和變化的，其對企業家精神具有重要影響[7]。因此，為促進不同文化背景下對創業失敗及其后果的理解，本文對我國創業失敗經驗對連續創業意愿的影響進行實證分析。

(1)借鑒經驗學習理論，認為失敗經驗作為獲取知識和信息的寶庫，為創業者提供了學習機會，能夠促使其更好地識別和利用創業機會[3]。創業失敗經驗作為創業者經歷的重要“事件”能夠刺激創業者學習[8]。通過創業失敗學習，創業者將失敗經驗轉化為有價值的信息和知識，可為其隨后的創業活動提供指導和幫助，進而增強創業者的連續創業意愿。因此，本研究認為創業失敗學習在創業失敗經驗與連續創業意愿關系間起重要中介作用。

(2)新創企業往往資源匱乏，創業者對動蕩的市場環境更為敏感。市場中顧客需求不確定性、技術和產品波動、競爭激烈程度反映了市場動蕩性[9]。無論是顧客需求的快速變化、技術或產品更迭，還是競爭強度都會影響創業者對創業預期的判斷，進而影響其創業意愿。當市場動蕩性較高時，目標市場對新產品或新服務的需求和消費傾向難以預測，市場競爭激烈，創業風險增加，這將減少創業者的創業行為[10]。因此，市場動蕩性很可能調節創業失敗學習對連續創業意愿的影響。具體而言，當市場動蕩性較高時，即使創業者克服了創業失敗帶來的負面影響，從失敗經驗中學習到了知識和信息，也很可能因為市場環境動蕩而打消再次創業的想法。

綜上所述，本文重點研究創業失敗經驗、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的關系，從市場動蕩性差異入手，分析市場動蕩性在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關系間的調節作用，構建創業失敗經驗影響連續創業意愿的理論模型(見圖1)。

圖1 理論模型

1 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1.1 創業失敗內涵

不確定性是創業的一個決定性特征[11]，失敗是創業過程中的一種預期結果。目前，學者們已經注意到，創業失敗是創業過程中至關重要但未被充分研究的領域，特別是在失敗對創業者的影響方面[3]。然而，創業失敗包含企業層面失敗和個人層面失敗兩層含義，很少有研究區分這兩種不同層面的失敗[12]。創業者可能會失敗，但其創辦的公司可以被另一個人成功接管。或者，公司可能會失敗，但創業者可能會在未來再次創造成功的公司[13]。公司失敗并不一定意味著創業者失敗[13]。Ucbasaran等[14]通過對個人層面創業失敗的研究指出，如果創業者因破產、清算而關閉或出售該公司，或者因為公司未能達到創業者期望而關閉或出售該公司，則稱為創業失敗。隨后，Ucbasaran及其同事[3]繼續補充了個人層面創業失敗的含義，提出創業失敗是指由于企業沒有達到創始人規定的經濟可行性最低標準而導致創業者停止參與該企業。本研究關注個人層面的創業失敗以及創業失敗學習對創業者連續創業意愿的影響，因此采用Ucbasaran等[3,14]對創業失敗的定義。

1.2 創業失敗經驗與創業失敗學習

Kolb[15]認為，學習以經驗為基礎，當個體獲取信息并運用現有知識對信息進行轉換時，就會產生新知識，經驗學習過程包括3個要素，即現有知識、個人獲取新信息和經驗的過程以及個人將新信息和經驗轉化為新知識。在經驗學習過程中，當通過理解具體經驗或理解抽象概念以掌握信息時，就會產生新知識[16]。因此，創業者在不斷試錯過程中，從過去失敗的經驗中進行學習以解決潛在或已經發生的問題，同時還要追溯問題根源，理解失敗為何發生以及未來應該如何應對，最終吸取教訓，以免重蹈覆轍[3]。 創業失敗學習的本質是將過去的失敗經驗轉化為知識[17]，有學者提出學習是一個持續不斷的過程[8]。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重要“事件”在刺激創業者學習經驗方面起著重要作用[18]。而且，積極和消極經歷(如顯著的成功和失敗)都會對學習過程產生影響，創業失敗經驗可以大大增加創業者主觀知識儲量[8]。失敗是正在進行的創業過程的一個短暫階段，它可以作為學習和改進的資源。如果創業者面向未來，不遺余力地對創業失敗經驗進行學習，將能夠顯著地提高未來創業活動準備水平[6]。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創業失敗經驗與創業失敗學習呈正相關關系。

1.3 創業失敗經驗與連續創業意愿

創業意愿是個體對是否參與創業活動的主觀態度[19]。現有關于創業意愿的研究大多集中在新手創業者創業意愿產生過程及其影響因素上，而較少關注經驗創業者的連續創業意愿。經驗創業者的連續創業意愿可被定義為創業者連續創業的心理傾向或可能性[20]。失敗經驗是識別機會和提高績效的踏腳石，因為失敗增加了未來成功的可能性[13]。一旦創業者將創業失敗看作是一次自我反省的機會，那么從長遠看，創業失敗經驗將產生積極結果[21]。

創業失敗引發的后果包括失敗事件、失敗成本、意義建構和學習過程以及企業復興。在驗證創業失敗經驗引起的行為后果時，既有研究發現隨著創業者從失敗中恢復，創業行為重新出現[3]。創業失敗學習作為創業失敗復原的重要方面[5]，與創業者重新創建企業有關[6]。創業學習理論認為，創業者經歷的失敗事件是知識的寶庫，創業者通過利用失敗經驗中的知識和信息，可為后續創業行動提供指導和幫助[22]。在一定時期內，與沒有失敗經驗的同行相比，具有失敗經驗的創業者(即關閉至少一家企業)更傾向于利用新商業機會進行創業[3,14]。因此，本研究認為創業失敗經驗能夠為企業家提供經驗知識以重新創辦企業。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創業失敗經驗與連續創業意愿呈正相關關系。

1.4 創業失敗學習的中介作用

失敗是創業活動中一個重要且明顯的特征，在很多情況下，失敗會帶來高昂的商業損失[2]，對創業者自信心、自我效能感和冒險傾向產生負面影響[23]。創業者通常忌諱和企圖避免失敗，而忽略了失敗的正面作用，尤其是失敗學習對創業活動的正向影響[6]。個體在經歷創業失敗后，對失敗經驗的學習將對再創業意愿產生積極影響[24]。經驗學習理論指出，主動測驗新知識是學習循環的最終環節[15]。創業者通過創業失敗學習獲得新知識和新能力后，他們對再次開展創業活動以檢驗習得的新知識和能力的意愿將更加強烈。與新手創業者相比，具有失敗經歷的創業者通過對自我、企業、關系和管理等方面知識的學習，能夠提高自身心理彈性，反思失敗原因，了解企業發展優劣勢，增強建立網絡關系和企業管理的能力[6]。創業者從失敗經歷中學習到的知識越多，他們就越能夠迅速從失敗中恢復，越有可能在隨后的創業中獲得成功，因此進行連續創業的意愿就更加強烈[25]。

創業失敗學習有助于推動創業者再次創辦新企業，并促使新企業不斷成長[26]。因此，創業者不僅要了解他們創業失敗的原因，還要學習利用失敗經驗創辦和發展新企業。創業者通過創業失敗學習改變認知、提高創業能力[17]，幫助創業者從失敗的悲痛情緒中復原，進而再次創業[23]。此外，創業失敗學習還能提高創業者行為控制感[27]，這種控制感有助于提升其創業意愿[28]。綜上所述，創業失敗學習能幫助創業者從失敗經驗中獲得知識和信息，為創業者隨后的創業活動提供幫助，促進創業者產生連續創業意愿。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創業失敗學習在創業失敗經驗與連續創業意愿關系間起中介效應。

1.5 市場動蕩性的調節作用

創業者選擇創建新企業并不是偶然行為，而是包含了強烈意向性的行為，不僅受個人層面因素的控制，還受到外部環境的客觀影響[28]。市場動蕩性反映了行業客戶對產品偏好變化程度、技術波動情況及競爭的強度[9,29]。在變化和不確定性市場環境中，很難預測客戶偏好和需求，這些外部環境問題影響創業者對信息的獲取和使用[30]。高度動蕩的市場環境意味著當前創業活動面臨更高的風險性、不確定性和競爭壓力[10]，這很可能導致一種心理學中熵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個體會發現感知到的可能性和行為可能性間存在沖突[31]。這種發現和焦慮與懷疑有關，將導致創業者選擇逃避，而不是積極探索周圍環境[32]，進一步將減少創業者探索行為和機會識別行為[31]。尤其有過失敗經驗的創業者更加關注環境因素對再次創業成功或失敗的影響[4]。因此，本研究認為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間的關系取決于市場動蕩性。具體來說，市場動蕩性在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關系間起調節作用。當市場動蕩性較高時，企業很難保持較強的產品競爭力，此時創業者不愿意冒險進行創業。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4：市場動蕩性負向調節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的關系：市場動蕩性越高，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間的關系越弱。

2 研究設計

在西歐和北美工業化經濟體中，企業成功和失敗都得到了廣泛研究。發達經濟體商業企業在全球許多行業中處于領先地位。然而，近年來，西方跨國公司發現自己不僅面臨與其它工業化國家企業的競爭，而且還面臨著來自新興市場企業的競爭[33]。近年來，我國經歷了快速的經濟轉型，民營企業快速發展引發了市場競爭新動態。截至目前，盡管學術界和公共政策界對創業關注程度很高，但目的仍在于解決如何促進我國創業企業發展的問題，本研究從一個新角度看待不斷發展的創業問題，專注于研究中國創業者如何利用其創業失敗經驗為后續創業積累知識并奠定基礎。

2.1 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

本研究關注創業者的創業失敗經驗及其對連續創業意愿的影響。因此，通過設置篩選問題：“您是否經歷過因破產、清算而關閉或出售公司”、“因為公司未能達到您的期望而關閉或出售該公司”、“企業沒有達到創始人規定的經濟可行性的最低標準，停止參與該企業”、“因其它原因的創業失敗”、“沒有創業失敗的經歷”，從中篩選出具有創業失敗經驗的創業者。考慮到受訪者不愿意提及失敗經歷的可能性，本研究采用匿名填寫方式收集問卷，并向受訪者保證問卷內容不涉及個人和企業隱私，以及相關信息只用于學術研究，不會另作它用或泄露受訪者信息。本研究采用線上和線下調查相結合的方式收集數據。首先，通過對本地某高校MBA和EMBA班級學生進行調查，經篩選后，對具有創業失敗經驗的創業者發放問卷，并現場回收；其次，通過私人關系，聯系有過創業失敗經驗的朋友填寫問卷，同時以滾雪球的方式，再由他們繼續傳遞問卷。本研究共回收問卷216份，經過嚴格篩選，通過“您目前是否正在創業”這一問題剔除正在創業的個體50人，最終得到有過創業失敗經歷且目前尚未再次創業的個體176人，樣本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樣本特征

2.2 變量測量

(1)連續創業意愿。本文在Chen等[34]開發的創業意愿量表的基礎上進行適當修改，用于測量連續創業意愿，包括5個題項，如“盡管經歷創業失敗，我依舊會努力再次創建自己的企業”。本文采用7點評分，1代表非常不同意，7代表非常同意。

(2)創業失敗經驗。創業失敗經驗是指創業者因為破產、清算而關閉或出售公司，或者因為企業未能符合創業者期望而關閉或出售公司，或者企業未達到創始人既定的經濟可行性最低標準而停止參與該企業活動[14]。對于創業失敗經驗的測量采用Ucbasaran等[14]的測量方法，即要求具有至少一次先前創業失敗經驗的創業者回答他們的“創業失敗次數”，以此來反映創業失敗經驗。

(3)創業失敗學習。本研究借鑒Boso等[4]的研究測量創業失敗學習，共包括4個題項，如：“我在創業活動中會特意利用以前的失敗經驗”、“我從之前失敗經驗中發現的錯誤，對我在未來創業活動中發現新見解和想法有所幫助”等題項。這些項目以7點量表進行測量，其中1 代表非常不同意，7 代表非常同意。

(4)市場動蕩性。本文采用Jaworski & Kohli[29]的測量量表，共3個題項，主要關注創業目標市場對產品和服務的需求變化、目標市場競爭激烈程度和目標市場產品過時速度。本文采用7點評分，1代表非常不同意，7代表非常同意。題項包括：“我的目標市場競爭激烈”；“在我創辦企業的目標市場中，消費者對產品或服務的需求及消費傾向難以預測”；“在我創辦企業的目標市場中，產品很快就會過時”。

(5)控制變量。由于創業者個體和企業層面特征可能影響創業者連續創業意愿，因此借鑒以往研究，本文控制創業者年齡、性別(男性=1；女性=0)、受教育水平、最近一次創辦企業規模(雇傭員工總數)、最近一次失敗距現在的時間(不超過3年= 0；3年以上= 1)等變量[22]。

3 研究結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與多重共線性分析

數據來自于受訪者的自我報告，為降低共同方法偏差，本研究通過采用一定的事前設計預防和降低該偏差。首先，問卷實施匿名填寫，盡量保證數據的真實性；其次，問卷中包含創業經驗、最近一次創辦企業規模等客觀變量，采用主客觀問題相結合的方式降低共同方法偏差；再次，在指導語中強調問卷答案沒有正誤之分，且信息只用作學術研究，不會泄露被調查者隱私，防止社會期許效應帶來的偏差；最后，采用Harman單因素檢驗法檢驗共同方法偏差，對創業失敗經驗、創業失敗學習、市場動蕩性和連續創業意愿所有題項進行檢驗。結果顯示，所有題項自動聚合為4個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且第一個因子的變異貢獻率為31.90%，沒有超過總變異量的50%，因此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問題。另外，進行多重共線性檢驗發現，方差膨脹因子VIF值均小于2，因此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3.2 信效度檢驗

本研究利用SPSS22.0和Amos21.0軟件對各測量工具進行信效度檢驗，結果見表2。從中可見，連續創業意愿和創業失敗學習內部一致性信度Cronbach's α值均高于0.7，說明量表具有良好的內部一致性信度，市場動蕩性內部一致性信度Cronbach's α值為0.607，處于0.6與0.7之間，說明該量表內部一致性信度在可接受范圍內。連續創業意愿和創業失敗學習量表的KMO值均高于0.7，市場動蕩性量表的KMO值也高于0.6，所有量表的最小因子載荷為0.640，總體方差解釋量最小值為55.625%，說明本研究所用測量工具具有良好的信度。同時，本研究所有構念組合信度CR最小值為0.793，AVE值均大于0.5，說明量表具有較高的組合信度和收斂效度。結合表4描述性統計結果顯示，所有變量與其它變量的相關系數均小于該變量的AVE平方根，說明各量表具有良好的區分效度。本研究利用AMOS21.0軟件對研究所涉及的測量工具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與其它模型相比，本研究模型各擬合指標最優且均達到標準(χ2/df=1.486，RMSEA=0.053，CFI=0.958，TLI=0.945，IFI=0.959，GFI=0.929)，說明測量工具具有良好的區分效度，見表3。

表2 量表結構、信度與效度檢驗結果

表3 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

3.3 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

表4描述了研究變量和控制變量的平均值、標準差以及各變量間的相關系數。其中，創業失敗經驗與創業失敗學習正相關(r=0.158，p<0.05)；創業失敗經驗與連續創業意愿正相關(r=0.228，p<0.001)；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正相關(r=0.384，p<0.001)。本文利用逐步回歸法對各變量間關系進行檢驗。

表4 描述性統計結果與相關系數

3.4 假設檢驗

(1)主效應檢驗。本文利用SPSS22.0進行假設檢驗，驗證創業失敗經驗對創業失敗學習和連續創業意愿的直接效應，結果見表5。首先，將創業失敗學習設為因變量，模型2表明創業失敗經驗與創業失敗學習正相關(β=0.152，p<0.05)，因此假設H1成立。為檢驗創業失敗經驗和創業失敗學習對連續創業意愿的影響，將連續創業意愿設為因變量。模型4顯示，創業失敗經驗與連續創業意愿正相關(β=0.283，p<0.001)，假設H2得到驗證。

(2)創業失敗學習中介效應檢驗。模型2驗證了創業失敗經驗對創業失敗學習具有正向影響，模型4驗證了創業失敗經驗對連續創業意愿具有正向影響。模型5顯示，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正相關(β=0.412，p<0.001)。這說明，研究結果滿足中介效應檢驗條件。為驗證創業失敗學習的中介效應，本研究構建模型6，結果顯示，創業失敗經驗和創業失敗學習均對連續創業意愿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225，p<0.01；β=0.377，p<0.001)，并且與模型4相比，創業失敗經驗正向影響連續創業意愿的回歸系數從0.283降低至0.225，表明創業失敗學習在創業失敗經驗與連續創業意愿間起到部分中介作用，H3通過驗證。

表5 逐步回歸分析結果

(3)市場動蕩性調節效應檢驗。為驗證市場動蕩性的調節效應，在模型8中依次加入控制變量、創業失敗學習、市場動蕩性以及創業失敗學習和市場動蕩性的交互項。在構建創業失敗學習與市場動蕩性乘積項前，先將二者進行中心化處理，以消除多重共線性問題。結果表明，創業失敗學習與市場動蕩性的交互項對連續創業意愿影響顯著(β=-0.176，p<0.05)，假設H4成立，說明市場動蕩性負向調節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間的關系，即市場動蕩性越高，創業失敗學習對連續創業意愿的正向影響越弱。如圖2所示，本研究將市場動蕩性按照平均值加減一個標準差分為高市場動蕩性和低市場動蕩性兩組，檢驗不同水平市場動蕩性對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關系的影響。結果表明，市場動蕩性水平越高，創業失敗學習對連續創業意愿的促進作用越弱。這說明，市場動蕩性負向調節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的關系，因此假設H4得到驗證。這很可能是因為市場環境動蕩和不確定性削弱了創業者成功利用機會進行創業的自信心，經歷過失敗的創業者更了解市場環境動蕩和不確定性，更重視市場環境[4]。因此，在高度動蕩的市場環境下，創業者更應該重視過去的創業經驗，尤其是失敗經驗，避免重蹈覆轍。

(4)被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本研究利用SPSS中的Process插件驗證市場動蕩性是否調節創業失敗學習的中介效應，通過Bootstrapping分析檢驗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是否顯著。結果發現，無論是在市場動蕩性高還是低的情況下，bootstrapped置信區間均包含零，因此市場動蕩性并沒有顯著調節創業失敗學習的中介效應，僅調節了創業失敗學習對連續創業意愿的影響，見表6。

圖2 市場動蕩性調節效應

(5)穩健性檢驗。為保證研究結果的可靠性，本文對研究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首先，將自變量創業失敗經驗按照中位數1分為高低兩組，并將自變量創業失敗經驗進行虛擬化代替原有變量，保持理論模型不變，重復進行回歸分析。結果發現，除回歸系數略有變化外，各變量顯著性保持不變，結果與前文研究結果一致(見表7)；其次，本文采用Edwards & Lambert[35]的研究方法，對市場動蕩性的調節效應進行穩健性驗證。由表8可知，當市場動蕩性較低時，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間的關系顯著(β=0.866，p<0.01)；當市場動蕩性較高時，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間的關系不顯著(β=0.214，p>0.05)；并且在兩種情況下，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間的關系差異發生顯著變化(β=-0.651，p<0.05)。因此，市場動蕩性弱化了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間的關系。上述結果符合并進一步驗證了本文之前的研究結果，證實本研究結果具有可靠性和穩健性。

表6 被調節的中介效應分析結果(調節變量：市場動蕩性)

表7 穩健性檢驗結果

表8 調節效應穩健性檢驗結果

4 研究結論與啟示

4.1 研究結論

本研究以具有創業失敗經驗的創業者為研究對象，基于經驗學習理論，探究創業失敗經驗對連續創業意愿的影響，以及在這一過程中創業失敗學習的中介作用與市場動蕩性的調節作用。結果發現：①創業失敗經驗對連續創業意愿具有顯著正向影響；②創業失敗經驗對創業失敗學習具有顯著正向影響；③創業失敗學習在創業失敗經驗與連續創業意愿間起中介作用；④市場動蕩性在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間起調節作用，市場動蕩性程度越高，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間的關系越弱。

4.2 理論貢獻

(1)本研究聚焦于創業失敗內涵，豐富了創業失敗實證研究。本研究從個體層面定義創業失敗并收集數據，分析創業失敗經驗、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間的關系，打開了從創業失敗到再創業這一過程的“黑箱”。經歷失敗的創業者是從此一蹶不振還是重振旗鼓，創業失敗學習是重要影響因素。創業者先前經驗是創業者后續創業的知識寶庫。通過創業失敗學習，創業者掌握創業所需知識和技能，進而更有可能實現創業成功。然而，在中國文化背景下，由于存在“成王敗寇”意識，人們往往更關注成功者的經驗。實際上，失敗并不是一個結果，而是創業過程中的一個短暫階段。創業失敗經驗可以作為學習和進步的基礎，從失敗經驗中學習可以有效避免創業者因為同一原因而再次失敗。本研究從經驗學習視角探討創業失敗學習對后續創業意愿的影響，認為創業失敗學習是從過去的失敗經驗中獲取知識，強調學習是一種試錯過程，創業者從過去經驗中不斷積累、轉化和更新知識。本研究結果證實創業失敗經驗能刺激創業者學習，創業失敗學習又增強了創業者對創業行為的控制感，提升了創業者的連續創業意愿。該研究結果驗證了創業失敗學習的重要性，為經驗學習理論在創業失敗領域的應用提供了理論支撐。

(2)本研究指出，市場動蕩性負向調節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的關系。在發展中國家，高度動蕩的市場環境對企業生存和新企業成長具有重要影響[7]。我國連續創業者僅占創業群體的12.5%，而發達國家連續創業者所占比例則很高，如芬蘭占30%[25]。而連續創業者對于促進就業和社會經濟發展作出了突出貢獻。中國作為最大的發展中國家，近年來經濟發展速度很快。但是，與經濟飛速發展相對應，我國創業環境與發達國家相比仍相對落后。我國創業者面臨著不穩定的市場環境，這種市場環境動蕩與不確定性阻礙了創業者的探索行為和機會識別行為。隨著中美貿易摩擦日益升級，我國創業企業在一段時間內將面臨較為嚴峻和動蕩的市場環境。因此，無論是理論研究還是創業實踐，探索市場動蕩性在連續創業過程中的作用非常重要。本研究重點關注市場動蕩性對我國創業者創業失敗學習與連續創業意愿關系的影響并進行實證分析，為中國情境下創業失敗及其影響研究作出了一定貢獻。

4.3 實踐啟示

在發展中國家經濟環境中，創業失敗不僅普遍存在，而且還帶有強烈的恥辱感。我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以及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雖然近年來積極鼓勵“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但是我國創業企業仍面臨著極大的挑戰和風險。根據GEM(2017/2018)報告，我國企業在1年內關閉的比例在GEM國家中居首位。因此，探究中國情境下，先前創業失敗經歷如何影響連續創業活動對于創業實踐至關重要。鑒于此，本文針對連續創業提出如下對策建議：

(1)促進創業教育發展，鼓勵創業者從失敗經驗中學習。創業成功往往難以復制，但是從失敗中學習卻能避免創業者重蹈覆轍。因此，重視對失敗經驗的學習對于創業者而言更具意義。雖然創業失敗經歷會給創業者帶來消極的情緒體驗，但作為獲取知識和信息的寶庫，創業失敗經歷能夠為創業者未來創業決策提供指導。因此，政府、高校以及相關機構應加強創業教育，幫助創業者正確認識失敗，克服創業失敗帶來的負面體驗，鼓勵創業者從自身及他人的失敗經驗中學習，謹記“前車之鑒”，少走彎路。例如，通過媒體宣傳、創業培訓等方式鼓勵創業者分享經驗。為避免社會期望效應的影響，可采用匿名方式收集創業故事，由社區、培訓機構等部門整理成冊，免費發放給有創業意愿的創業者。此外，創業教育應幫助創業者對失敗進行正確歸因，克服自身缺陷，提高創業能力，為連續創業積蓄力量。

(2)完善創業環境，營造寬容失敗的文化氛圍。在日常生活中，“失敗乃成功之母”被認為是常識，對于創業活動來說，成功是小概率事件，失敗是大概率事件。一方面，政府要加強寬容失敗的文化氛圍建設，允許失敗、理解失敗、寬容失敗，使失敗去污名化。例如，在基礎教育階段，鼓勵冒險和創新，正確認識失敗，強調從失敗中學習對成功的幫助作用。寬容失敗、鼓勵冒險的社會文化能夠幫助創業者認識到失敗的普遍性和規律性，鼓勵創業者從失敗經驗中學習有價值的知識，為隨后的創業活動作好準備。因此，激勵創業者從失敗經驗中學習，并將失敗轉化為一種財富，有助于他們從失敗中復原，從而成為連續創業者，走向創業成功；另一方面，政府部門應完善創業環境，加強創業指導、金融扶持并提供有利于創業的優惠政策，以降低創業者的失敗成本，促進創業發展。

4.4 研究局限與展望

本文仍存在一些不足：首先，利用橫截面數據進行研究無法推論出因果關系，未來研究應在縱向框架內收集數據，以驗證變量間因果關系的推論；其次，研究對象是自主創業的中小企業創業者，未來可以研究參與公司內部創業的人員，進一步完善理論模型；其次，雖然本文控制了創業者性別和教育程度等個體層面變量，以及企業規模等企業層面變量，但是仍存在其它創業者個體特征可能對研究結果產生影響。因此，未來研究應繼續探索其它控制變量，以推廣研究結果；最后，對創業失敗經驗的測量仍沒有成熟量表，不同學者采用不同方法測量創業失敗經驗。雖然本文借鑒Ucbasaran等[14]、Boso等[4]的研究，從個體層面定義創業失敗，并采用該領域研究中常用的單題項測量法，但僅以被調查者報告其經歷的創業失敗次數代表其創業失敗經驗，該測量方法在測量精度上存在一定局限性，且缺少對企業層面創業失敗的研究。因此，未來研究可以考慮編制創業失敗量表，從多角度測量創業失敗，提高對創業失敗經驗的測量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