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晶晶,胡登峰,張 琪
(安徽財經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安徽 蚌埠233000)
突發公共事件以其突發性、不確定性和破壞性對人們的生產生活造成重大影響。以此次新冠肺炎疫情為例,作為新中國成立以來傳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圍最廣、防控難度最大的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新冠肺炎對相關產業帶來的破壞性影響短期內恐難以消除。非常態下應急管理是一個國家軟實力的重要表現。2007年,我國出臺《突發事件應對法》,標志著我國應急管理進入規范發展的新時期。2018年,國務院應急管理部正式成立,31個省級應急管理廳局全面組建,標志著新時期中國特色應急管理體系已初步形成。然而,在國家、市場、社會3類主體構筑的應急管理體系中,無論是理論界還是實踐界都集中在自上而下的“命令—控制”導向型應急管理模式,雖然已有研究開始關注多主體參與、社會組織參與的重要性[1-2],但社會組織力量一直處于從屬依附地位。市場尤其是營利性組織在突發公共事件中的作用容易被忽視。在這次抗擊新冠肺炎的戰役中,筆者發現,阿里巴巴利用自身強大的數字平臺和數字資源,在社會救助過程中表現搶眼。諸如“武漢順豐快遞小哥汪勇”這樣的個人力量,利用各類社交軟件進行資源拼湊,在災害救助過程中創造和傳遞了巨大的社會價值。當前,將大數據或電子信息技術應用于應急管理研究在公共管理領域方興未艾[3-5],但更多是對已有應急管理體系的優化。隨著數字化技術的不斷發展,IT創新為社會治理過程中多主體交互帶來了新機遇,電子治理平臺為多主體交互提供了渠道[6]。本文基于數字化賦能理論,將“共同治理”和“元治理”理念應用于應急管理,結合數字化賦能具體維度,探討這種全新的應急管理系統構建的可能性。在經濟發展新常態背景下,充分發揮數字技術在突發公共事件中的重要作用,構建突發公共事件應急管理系統,是我國提高全社會抗風險能力、邁向現代化治理體系的必要之舉。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突發事件應對法》,突發公共事件是指突然發生,造成或者可能造成嚴重社會危害,需要采取應急處置措施予以應對的自然災害、事故災難、公共衛生事件和社會安全事件,具有突發性、不確定性、破壞性、衍生性、擴散性和社會性等特點。伴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的深入發展,商業生態系統及企業“命運共同體”的形成,公共突發事件屬性發生了諸多變化。從事件強度屬性看,公共突發事件新穎性較低,但具有較強的顛覆性和關鍵性;從事件時間屬性看,公共突發事件發生時機具有較強的隨機性,持續時間通常較長;從實體與事件距離和擴散范圍看,公共突發事件波及范圍廣,產生的關聯影響較大,很難被控制在發生地[7]。新時期突發公共事件應急管理需要采取系統化思想、科學的防治手段加以積極應對,以減少其對社會經濟生活的破壞性影響。
非常態下應急管理是日常國家治理結構在突發情境下的反應,現有治理結構無形中決定了應急管理中各主體參與結構[2]。我國應急管理制度自建國之后開始起步,從早期碎片化管理到2003年“非典”事件后逐步建立健全以“分類管理、分級負責、條塊結合、屬地管理為主”的應急管理體制,國家應急管理體系功能不斷完善。2007年出臺的《突發事件應對法》標志著我國應急管理進入規范發展新時期,這一階段應急管理主體還局限于政府部門,應急管理重點開始由反饋控制轉向前饋控制,即以救援為主轉向防治兼顧。近年來,隨著復雜社會問題和跨部門社會事務的涌現,應急管理組織形態扁平化、網絡化發展趨勢越發明顯。2018年,國務院組建了應急管理部,再次明確了應急管理在國家政治經濟發展中的重要地位。隨著社會治理多元化趨勢的出現,越來越多的社會力量參與到災害救助、危機管理等公共事務中。現階段,從公共治理角度看,我國應急管理體系呈現出多層次、系統化、全過程管理、多主體參與等新特點,尤其是社會組織正以更加積極、主動的身份參與應急管理。
20世紀90年代以來,“治理”的概念盛行于西方學術界。治理理論的出現,體現出公共事務管理主體呈現多元化趨勢。隨著全球化和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國家與社會、政府與市場邊界被重新調整。公民參與公共事務管理條件越發便利、規模逐漸擴大、多樣性進一步增強,治理角色也由“參與者”轉變為“共創者”,“合作治理”和“多中心治理”概念在此背景下應運而生。其中,合作治理是指多個主體為解決復雜的公共問題,通過一定渠道參與集體決策的一種治理制度安排[2]。多中心表示政府、政府單位、政府派生實體、私人機構、非政府組織、公民個人都擁有公共事務管理權力,同時還受到一定規則的制約。這種“自組織”治理方式既超越了國家和政府,也超越了市場,是一種全新的價值理念與制度安排[8]。隨后,英國學者杰索普又提出“元治理”理論,用來協調市場治理與網絡化治理間的關系[9]。元治理通常被解釋為“治理的治理”,在強調政府在治理中核心主體地位的同時,鼓勵市場、社會以合作形式參與到共同治理中,尋求能夠合理安排各種治理模式的融合機制,以解決科層、市場、網絡治理模式各自存在的弊端。以上治理理念在推動政府改革和公共管理創新中起到引領作用,對中國特色公共事務管理模式形成具有借鑒意義。
“賦能”的概念源自社會學,最早出現在“社會行動”及“自我救助”領域,隨后被廣泛應用于描述社會弱勢群體平權以及增強自我控制的行為[10]。簡單來說,“賦能”就是賦予某一主體某種能力和能量。這一概念隨后應用到商業和管理學領域,主要從兩個視角展開:一是員工賦能,強調管理者下放權力,給予員工更多自主權[11];二是顧客賦能。強調顧客擁有更多主動權,成為企業價值共創主體[12]。將“賦能”概念應用于災害救助與應急管理領域有其天然的適用性[13],賦能初始概念中的“自救”視角,對面臨重大危機和災害的主體具有啟發意義。相關研究認為,通過集體行動、共享認知和協作控制,可進一步賦能社區(基層組織)在災害救助中所發揮的作用[14-15]。
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數字化技術賦予“新權力”的崛起代表了未來發展新趨勢[16]。研究者開始關注將信息通信技術應用于災害救助[17],將大數據應用于政府應急管理,如信息共享、平臺化建設等[18-19]。但以上研究都是以政府為中心,實行自上而下的“命令—控制”模式,突發事件中其他主體處于被動、依附地位。在數字化賦能背景下,每個主體都被賦予了更強大的行動力量。Leong等[13]以社交媒體使用為例,分析ICT技術如何通過結構、資源和心理賦能過程賦能社區,以提升社區在面臨重大災害時的自救與反應能力。其中,結構賦能主要體現為對渠道、政策等方面的變革;資源賦能聚焦于提升被賦能的人在獲取、控制和管理資源方面的能力與競爭力;心理賦能聚焦于改善個體自身主觀解釋(如自信、自我意識、魄力),以使他們感受到能夠掌控命運。因此,本文選取數字化賦能這一研究視角,探討在新技術環境下,構建多主體參與、共同治理的公共突發應急管理系統的可能性與未來發展空間。
新一輪數字技術以云計算、大數據、移動互聯網、物聯網、人工智能等為代表,在驅動商業創新和社會創新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數字化技術應用帶來社會經濟結構改變,需要采用更加系統的觀點,重新審視數字化技術賦能于商業實踐乃至公共事務管理的應用價值。結合此次新冠肺炎救助與災后恢復新動向,筆者認為,數字化技術進一步賦能突發公共事件應急管理可從以下3個方面體現:
結構賦能聚焦于通過提升客觀外部條件(如組織、制度、社會、經濟、政治及文化條件)為行動賦予力量。從災害救助與應急管理領域看,主要是消除被動者面臨的結構障礙,使他們獲取更多信息、資源及資助。
(1)促進多主體參與的治理結構。在數字技術革新社會治理進程中,市場與政府產生了更加緊密的聯系,作為社會力量的社區與公眾,也有了進一步參與公眾事務管理的渠道。從此次疫情情況看,數字技術在我國第一次較大范圍地應用于應對公共衛生安全危機事件,政企合作、整合社會資源在打贏疫情防控戰中起到關鍵作用。如浙江省衛健委與阿里巴巴釘釘、達摩院、阿里宜搭團隊及浙江谷瞰服務團隊聯合,僅用一天時間,就搭建出一整套新冠肺炎聯防聯控平臺,并快速投入使用。利用微信群、QQ群、智慧社區客戶端等社區信息平臺,基層組織動員廣大社會力量也加入到疫情聯防聯控戰役中。更有司機、快遞員、志愿者等通過數字平臺自發組織公益團隊,產生了比政府更及時、更有效的救助效果。疫情過后,政府將更加自覺、更加主動地擁抱數字技術。這就意味著,數字技術在推動治理結構、流程、政策優化上將持續發揮有效作用。
(2)提供多方位自救渠道。社交媒體不僅改變了信息傳輸方式和人際溝通方式,在面臨突發公共事件或重大危機時,也為大量受災或需要幫助的群體提供了自我救助空間。相比被動等待救援,他們可以主動利用扁平化溝通媒介為自己贏得信息、資源及其它有利于境況恢復的機會。如在此次疫情初始階段,武漢各家醫院通過社交媒體發布的接受捐贈公告被廣泛轉發、引起海內外華人共同關注。在疫情攻堅階段,新浪微博上“肺炎救助者超話”、“中小企業共渡難關”等話題通過網友轉發、點贊等行為,救助了大量需要幫助的患者,為中小企業對接有用資源與信息、減輕因疫情帶來的破壞與影響提供了大量幫助。
(3)加強公眾輿論監督。在以政府為主導的國家應急管理體系中,民眾廣泛參與起到良好的監督與促進作用。基于社交媒體具有的實時反饋和監管能力,當某些管理機構出現效率和公平問題時,讓受眾有了充分的表達空間,形成了相當強的輿論勢能,從而迫使失職者或上級管理機構快速作出表態和改進,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政府治理結構改善和治理效能提升。
資源賦能主要體現為被賦能者實際獲得的資源與能力,尤其體現在資源整合過程上。數字技術對創新實踐的影響可從3個相互關聯的要素上體現,即數字產品、數字平臺和數字基礎設施[20],這3個要素也進一步賦能多方主體應對突發公共事件。
(1)數字基礎設施助力資源共享。數字基礎設施被定義為數字化技術工具與系統,其為更廣泛的創新活動提供交流、合作及計算功能(如云計算、數據分析、在線社區、社交媒體、3D打印、數字化創客空間等)。在突發公共事件管理過程中,無論是事先預警、災害救助還是災后恢復,數字基礎設施都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如在此次新冠肺炎應對過程中,多方主體利用消費大數據監控疫情地圖,分析人員流動去向;利用工業大數據優化資源配置,保證疫情重災區物資供應;利用社交媒體及時公布權威信息、專家建議,觸達民眾,實現透明化信息傳播。
(2)數字平臺助力資源整合。數字平臺是指一系列共享、共同的服務和體系結構,致力于為用戶提供互補性產品[21]。通常由單一企業主導,提供模塊化基礎設施,協調成員間價值創造與分配。基于平臺具有的網絡外部性,其在資源調動、匹配、整合方面潛力巨大,在此次疫情治理中得到了充分展示。政府利用數字平臺打通各部門的“數據煙囪”,進行疫情集中防控與決策治理。支付寶上線了防疫物資信息服務平臺,對物資需求、供給、運輸等環節信息進行審核,完成物資及時調配。區塊鏈平臺在藥企、醫院與藥店等多點進行信息采集,指導藥品生產調配,極大程度上提高了治理效率。借助數字平臺雙邊及多邊效應,普通公民也可以積極主動參與到救助過程中,如武漢順豐快遞小哥借助數字平臺不停“組局”、整合資源,解決醫護人員衣食住行問題,一度被傳為佳話。上述案例充分體現出當面臨重大災難或突發事故時,數字技術將賦予個體更加強大的能力和力量。
(3)數字化產品助力治理效果。數字產品是指包含數字原件、應用、媒體內容等產品構成,為終端用戶提供具體功能或價值的新產品(服務)[22],其融合了人工智能、云計算等尖端技術,代表了人類科技和文明進化程度,必將在災害救助和應急管理方面發揮積極作用。在此次疫情中,抗病毒藥物和疫苗研發、CT影像識別、人工智能大大加速了問診、確診及治療過程。阿里已經免費向全球公共科研機構開放一切AI算力,整合全球資源為人類造福。在復產復工組織過程中,多家互聯網企業開發的智能會議系統以及提供的智能辦公服務,讓更多企業遠程辦公更加高效。先進制造業企業利用智能機器人、智能化生產線大幅提高生產效率,為經濟快速恢復提供了全新動能。另外,各大超市、平臺紛紛上線APP或小程序,市民足不出戶便可輕松購物。美團、餓了么、盒馬等紛紛推出“無接觸配送”,保障人們的生活需求。線上辦公、視頻會議、直播課堂、網絡金融已經逐步融入生活,為人們在疫情期間提供數字智慧民生保障。
結構賦能和資源賦能主要關注實際發生的行為,心理賦能則重點關注被賦能者心理狀況,即這一努力是否被感知,讓被賦能者產生存在感、勝任力、自我決定及影響力。在這一點上,數字技術功不可沒。
(1)增強自我效能感。自我效能感是指人們對自身能否利用技能完成某項工作行為的自信程度[23]。在面臨重大災害或突發事件時,民眾信心對整個事件走向和掌控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數字化技術應用于此次疫情防控起到良好作用,使得政府可在短時間內控制住災情蔓延,促使社會秩序有條不紊恢復,進一步增添了民眾及災區人民打贏這場戰役的信心。戰疫過程中醫護人員奮不顧身、忘我工作以及社會各方力量精誠合作、無私奉獻的事跡,經社交媒體發酵后廣為傳播,弘揚了社會正能量,同時也起到良好的社會勸說與情緒喚起作用,吸引更多人自覺自愿加入到抗疫斗爭中,為奪取抗疫攻堅戰最后勝利貢獻力量。
(2)疏緩負面情緒。受災地區民眾及需要幫助的個體不僅可以通過社交媒體及時自救,還可以通過社交軟件及社交媒體進行情緒宣泄。通過人際溝通、網友支持與點贊獲取撫慰,提升情緒復原能力。對于其他民眾來說,在面對承受著巨大苦難的災區同胞時,會產生一種力不從心的焦慮。利用社交媒體轉發與互動一方面可以讓民眾覺得自己參與到實際救助中來,減少無力感;另一方面,利用數字平臺獲取信息可以讓另一部分掌握資源或有愿意加入行動的人開展更加切實有效的幫助行動,進一步減少負面情緒。
(3)增強社會公信力。信任作為一種無形的社會資本,對政府及其他主體社會救助與災害治理效果具有重大作用,甚至比有形的救援物資更加有效。一個群體信任程度越高,合作行為越有可能發生。數字技術的最大特點在于能構建信息流動、資源共享、多方主體參與的數字生態(網絡),促進群體協作,這種協作氛圍本身就有助于信任的建立。同時,分布式存儲技術、信息公開透明使得民眾以更加多元的方式參與到社會治理監督環節中,加深對政府、企業乃至社會組織的信任,提升參與主體的社會公信力,形成積極向上的社會氛圍。
綜上所述,數字化賦能作用于突發公共事件應急管理機制如圖1所示。
值得注意的是,數字技術在發揮作用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存在一些負面效應,如侵犯個人隱私、傳播虛假信息等,極易造成社會資源浪費。因此,需要建立一定的約束機制,規范主體間關系,弘揚信任文化,降低交易成本。在面臨突發公共事件時,我國已建立了具有中國特色的應急管理體系,充分體現出制度的先進性。基于公共突發事件的破壞性、衍生性、擴散性、社會性等特點,需要跨越自上而下的科層治理藩籬,在數字技術賦能下,構建多主體參與、高效協作的合作治理系統,如圖2所示。
提升應急能力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國家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內容。按照“元治理”理論,突發公共事件合作治理系統是在強調政府責任的基礎上,通過制度設計調動市場力量、社會力量廣泛參與,實現事前、事中、事后全過程管理。利用數字化賦能構建突發公共事件合作治理系統,需要將大數據、5G通訊、區塊鏈和人工智能等技術應用于應急管理領域,促進我國應急管理數字化轉型。從“治理”一詞的含義看,這一系統更加突出集體性、協作性和責任意識,即利用數字基礎設施和數字平臺實施電子治理,協調、鼓勵多主體通過協作創新提升整個系統價值共創。通過定義關鍵參與者角色,設計參與者間交互機制、調整內部交互流程等方式實現資源共享,將突發事件對社會經濟、人民財產安全的影響降至最低。
(1)政府。作為公共服務、公共產品的提供者和管理者,政府部門是應急管理主導者和第一責任人。總體來看,我國已基本形成比較完善的應急管理體系。尤其是應急管理部的成立,改變了以往救援指揮權由臨時成立的委員會擔任的局面,具有里程碑式意義。但從具體執行情況看,各省區雖然設置了省、市政府應急管理辦公室,但縣級以下的應急管理機構和組織協調工作還不健全,相關制度法規還有待完善。政府應急管理工作需要調度的部門跨度大、調度系統多,但跨部門平臺少、部門融合少。這就對政府應急管理系統建立、流程梳理、職能轉變提出了較高要求,也為數字化進一步賦能政府應急管理能力提供了重要契機。政府在應急治理過程中應充當治理規則制定者、協調利益平衡者、檢驗治理監督者等角色,集結和調動專業機構和社會力量配合開展具體的應急處置工作。在中央政府提供戰略規劃和宏觀指導的基礎上,地方政府需要根據本地需求,加快數字基礎設施與數字平臺建設,發揮大數據、人工智能、云計算等數字技術在疫情監測分析、病毒溯源、防控救治、資源調配等方面的作用。同時,確保多元主體能更加積極地通過有效渠道參與公共事務應急管理。

圖2 數字化賦能與突發公共事件合作治理系統
(2)基層組織。基層組織包含居委會、社會組織、其它自組織等公共事務管理組織。隨著我國社會治理重心的下移,基層組織在現代化治理結構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其是突發公共事件應急管理體系的中堅力量。基層治理體系的完善對于常態下公民參與預警機制構建、突發事件緊急動員與社會自救能力提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但從基層組織參與應急管理實際效果看,在此次疫情中,自上而下的社會動員、干部下沉和對口支援等一系列機制在社區防疫中發揮了關鍵作用,彰顯了舉國體制在統籌和執行層面的制度優勢。但疫區基層組織初期治理混亂、社會組織公信力受到質疑等一系列問題則凸顯出基層組織在合作治理中地位的缺失。事實上,我國大部分社會組織還處于自組織、自生長狀態,與政府合作有限,或在與政府合作中“管控—依附”關系明顯,手段形式單調,基層組織權責定位不清、各自利益分化導致在突發公共事件中無法發揮應有作用。因此,基層組織應從提升自身造血功能開始,提供更多有效的公共安全服務產品,采取更加周密精準、更加管用有效的信息技術措施,提升網格風險防控能力;另外,加強與政府機構合作,廣泛動員民眾參與自救與抗災活動,從而進一步轉變自身定位與角色。
(3)營利性組織。企業是國家治理的有機組成部分,也是社會治理的重要主體。企業主體中的特殊類別,如社會企業以其社會使命和盈利模式,具有參與社會治理的天然優勢,但對大多數商業企業來說,參與合作治理的動機與途徑略顯不足。在突發事件應急管理中,商業企業主要通過向基金會捐錢捐物等方式參與社會救助。在數字化賦能背景下,企業參與社會治理的最好方式就是利用手中先進的產品,以連接者身份,為推進社會治理提供優質的技術服務。尤其是在構建復雜電子治理系統中,更需要企業與政府合作。我國目前部分應急技術裝備仍存在缺口,關鍵核心部件和針對復雜環境的智能成套裝備仍然受制于人,更需要企業堅持自主創新,在微服務架構、移動平臺、DevOps及AIoT等新技術領域加大投入,前瞻性建立技術優勢。同時,以更加積極的姿態進行公私合營,與政府部門展開通力合作,努力為提升國家應急管理系統治理能力作出新貢獻。
(4)公民。無論作為受益者還是貢獻者,公民都是公共突發事件應急管理系統的重要參與者,他們在治理結構中還扮演著監督者、評價者、實施者、創新者的角色。在傳統應急管理體系中,公民主要作為受益者和被管理者而存在。基于參與意識、參與機制、法律保障、文化價值觀等因素,我國公民參與公共事件應急管理的程度遠遠不夠。個體公民與整個應急管理系統具有目標契合性、動機內生性、行動一致性等特點,在數字化賦能背景下,數字平臺和數字基礎設施完善為公民參與應急管理系統、實現價值共創提供了全新路徑與契機。在電子治理系統中,個體參與社會治理的動機、渠道、能力都得到進一步提升,公民無論在應急管理系統還是社會治理中必將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1)正式協調機制。我國應急管理系統亟待從“條塊化、碎片化”應急管理模式向“系統化、綜合化”模式轉變,數字技術可為其布局提供支持。隨著電子治理平臺價值的凸顯,政府在應急管理系統構建中需要發揮頂層設計作用,將區塊鏈技術與大數據、人工智能結合,解決應急資源配置管理不合理、醫療數據共享困難、多方信任協作缺乏、安全保障不足等問題。從目前狀況看,我國應急管理基礎設施和平臺亟待完善。尤其是地方應急管理體系,應依托我國國情有計劃有步驟地進行。根據“屬地管理”基本原則,地方政府應該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中主動發揮作用,尋找本地解決方案,產生一定效果之后再在全國范圍內推廣。這一數字化解決方案可通過政府采購、模塊化外包或借助與第三方私有供應商合作完成。突發公共事件應急處置要求在短期內處理來自不同領域、不同層級的巨量信息,對信息全面性和聯絡及時性、可靠性、安全性均提出了較高要求。對政府部門而言,公私合營是完成復雜數字平臺開發和管理的重要手段。通過數據集成化和管理平臺化建設,不僅能夠打通政府各部門的溝通鴻溝,實現數據共享、預警監測、統一指揮等交互;更為重要的是,還可以利用數字平臺給其他相關治理主體,如社會組織、個體公民等提供社會參與的接口。政府需要在這一過程中轉變職能,由生產者、管理者向監管者、服務者轉變。通過頂層設計、規則制定、資金支持、項目監管等手段,協調、鼓勵多主體參與者協作創新,以實現系統總目標。我國不少地區省市政府雖然建立了應急管理平臺,但與縣市、鄉鎮無節點,無法發揮應急管理平臺應有的作用。因此,加強與私營企業合作,加快數字政務建設是當下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同時,更新治理理念、轉變政府職能也是突發公共事件合作治理系統構建中需要長期堅持和改革的方向。
(2)有效互動機制。生態系統治理的目的在于協調、鼓勵多主體通過協作創新提升整個生態系統的價值共創。在基于數字基礎設施構建的電子治理平臺下,政府需要設計出有針對性的治理機制,促進多方治理主體自主貢獻,實現產品互補和服務共創,以滿足突發事件應急管理動態需求。由于突發公共事件的社會屬性,大多數參與者都具備主動參與的內在動機。政府需要提供數字化接口,優化主體參與的可能性與便利性,促進主體間交流與合作,搭建政府、企業、社會機構信息交流機制與管理平臺;通過數字平臺改進與完善、數字產品創新與創造,為參與主體和政府部門、參與主體間交互提供公開、高效的渠道。構建社會力量參與應急救援制度安排,建立社會力量、企業力量參與救援準入、補償、獎勵等機制,充分發揮社會力量在應急救援中的作用。另外,將區塊鏈和制度有機結合,通過“共票”機制實現對主動上報、主動干預行為的有效激勵,探索新一代主動疾控預警預測體系。基于數字技術的電子治理系統的最大特點在于系統可生成性。所謂可生成性,是指在不需要任何系統發起者輸入的情況下,一個獨立系統創建、生成或產生新輸出、結構或行為的能力[23]。參與者在自主貢獻、自主創新的基礎上,有助于實現整個系統的可持續運作。因此,在數據化、平臺化改造的應急管理系統中,需要給地方政府、基層管理主體更大的探索和創新空間。培育和提升公眾自救互救能力、社區參與能力,在賦權增能的基礎上,讓更多社會、市場、個體力量參與到應急治理過程中。
(3)健全的法律保障機制。合作治理是一個復雜、動態、長期的系統性工程。從發達國家的做法看,系統化、全方位、多層次的突發公共事件應急法律體系是應急管理系統發揮作用的重要保障。《中華人民共和國突發事件應對法》、《國家突發公共事件總體應急預案》等法律已經為國家和地方應急管理活動開展提供了根本性參照,但大多是宏觀方向指導,對應急管理和風險防控中具體行業定額、標準規范、技術規程等不夠詳盡。尤其對于多主體合作治理來說,法律保障是參與主體明確身份、強化動機、減少風險的重要依托,直接影響治理效果,因此可建立安全風險評估機制,創新風險隱患舉報機制,探索建立“吹哨人”和內部舉報人制度。除在社會治理層面賦予相關參與主體法律保障與規范外,政府還需要設計和應對基于數字平臺的電子治理可能出現的一系列新規范、新問題。數字化政務是一把雙刃劍,在造福公民的同時,也可能會被不法分子鉆空子。中國目前正穩步推進網絡安全和信息化領域立法進程,加快由數據驅動的智慧城市應急管理模式變革。在數字化應急平臺構建和運行過程中,本著“以人為本、試驗先行”的原則,用解決實際問題的經驗反推法律法規調整與完善;政府以更加專業、高效的服務和強烈的責任意識出臺相關法律機制與保障,逐步培育適合中國國情的電子治理法治環境。
(4)共享的文化道德準則。面對突發災難或其它重大事件,正是凝煉和鑄造中華民族團結協作精神和強大凝聚力的關鍵時刻,也絲毫不會動搖華夏兒女追求“中國夢”的信心和決心。突發公共事件的衍生與擴散,使得每一個參與者都難以獨善其身,需要從社會層面培養居安思危的意識,弘揚面對災難精誠協作的社會風氣。對商業企業來說,除提高組織韌性、增強面對抵御突發事件和不確定風險的能力外,更需要以社會企業的標準要求自己,將社會責任和商業責任有機結合,高效、敏捷地響應和解決層出不窮的新問題。在數字生態背景下,開放精神本身就是競爭能力,協作機制本身就是組織優勢。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中,阿里巴巴、京東、小米、字節跳動、快手等公司的表現已說明了這點。對于直接參與災害救助的社會組織和專業群體(如醫護人員),需要借助數字化力量進一步武裝其專業性,發揚專業精神,包括知識專業性、專業實踐力、專業自主權、公眾服務和專業使命感[24]。數字技術不僅賦能專業群體夯實專業管轄權,還將進一步通過公開、透明的溝通方式增強社會組織與專業群體社會公信力,節約社會成本,強化群體專業身份認同。對廣大公民來說,除激發個體社會事務參與動機外,公民應急意識和自救能力培養也是應急文化建設的重要內容。應急文化內容包括在開展突發公共事件應急活動中涉及到的意識形態、價值觀念、倫理道德及行為準則等,使廣大公民在危機來臨之前有積極的預警意識和信息反饋通道;危機來臨之時,具備積極應對的心態和正確的處理能力,包括自救和利用數字資源參與救援的能力;在危機之后,擁有迅速恢復的信心和災后重建的行動能力,從而從根本上降低重大突發事件帶來的傷害,發揮公民在整個應急響應系統中的積極作用。
此次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戰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國共產黨領導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也發現了數字技術在突發公共事件管理中的巨大應用空間。目前,我國應急管理數字化轉型已取得初步進展,但總體上還處于靜態過程,沒有產生動態效應。未來,需要進一步發揮AIoT、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等新興數字技術在應急管理中的重要作用,構建多主體參與、高效協作的應急管理合作治理系統,在提升我國應急管理數字化轉型的同時,為實現應急治理能力現代化、國家治理能力現代化作出重要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