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為何有不同的擇校觀

向長河

在著名的魔幻小說“哈利·波特”系列中，霍格沃茨魔法學校堪稱魔法世界里的“頂級名校”。為圓名校夢，眾多少男少女匯聚在倫敦市中心的國王十字車站，當他們手推行李車走進“九又四分之三站臺”，就能搭乘上那列駛往夢想彼岸的特快列車。

這一場景當然很魔幻，但魔幻亦是現實的映照。在英國，以伊頓公學為代表的私立貴族學校給世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中世紀以來，英國教育形成“雙軌制”，貴族和平民沿著兩條不同的路徑接受教育。在現代英國，中等教育階段依然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讀高質量的私立學校，普通家庭的孩子大多進入實力較弱的公立學校。據英國官方數據顯示，英國私立中學畢業生進入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的人數比公立學校的多5倍。正因為如此，有錢有背景的家長會盡力把孩子送往名牌私立學校。近年來，這些私立學校更是向海外拓展，吸引許多國家的青少年加入。

在文化上英國與美國都屬于盎格魯·撒克遜，在擇校方面英美天然地屬于同一流派。美國沒有一刀切的“雙軌制”，但金錢同樣決定著事實上的擇校。美國教育按學區劃分，學區的收入和支出最大來源是房地產稅，學區好，房價水漲船高，稅收隨之增加，教育經費也更充足;反之，經濟狀況差的地區或街區由于稅收少、教育投入低，形成惡性循環。從美國前總統奧巴馬的夫人米歇爾的自傳可以看出，從她青少年時代起，不少富人開始搬離芝加哥她家所在的社區，以致該社區財政收入下降，社區里的學校質量也每況愈下，導致事實上的社會分層。

與英國一水相隔的歐洲大陸，人們的擇校觀相對“佛系”。據我所知，法國、德國、比利時等西歐國家，大多數家庭的孩子都是就近上公立學校，拼上名校的氣氛遠沒有英美兩國那么濃厚。

在我生活了近4年的比利時，絕大多數家庭的孩子選擇上公立學校，由區政府按照學區分片，根據就近入學的原則指定學校。記得我家附近有3所幼兒園和4所小學。當時，我聽從一位警官的推薦，將孩子送入一所看起來硬件條件更好的幼兒園。后來我們聽說隔壁的另一所幼兒園更好一些，便專門前往登記轉學，該幼兒園沒說什么就接收了。幼兒園大班的最后一個學期，老師會給家長發一張表格，家長將家庭有關信息填好之后上交，幼兒園會交給旁邊對口的一所小學，9月份，孩子就順理成章地上小學了。

比利時的富人與窮人居住區大致有分野。不同街區的房價或房租有明顯差別，經濟因素決定了不同階層的人居住在不同的街區。若在富人區，盡管學校的硬件條件并不比貧民區好多少，但學生的家庭教育背景可能更好一些。這也算是變相的擇校吧。

比利時有少量歷史悠久的教會學校，但許多人對教會學校的諸多管束不感冒，所以并不趨之若鶩。另一個特殊情況是，比利時有法語和荷蘭語兩大官方語言，布魯塞爾又處在兩大語言區交匯處，有一些家長會有意把孩子送往另一個語言區學校上學，讓孩子從小就掌握兩種語言。

后來我來到德國，發現德國人的擇校觀念更加淡薄。德國的小學沒有重點與非重點之分，一般是就近入學。德國教育體制最大的特點是小學畢業就開始分科。小學畢業后，學生根據自己在小學階段的表現，選擇進入不同類型的中學。德國中學主要分完全中學、實科中學和文理中學3類。多數成績一般的小學畢業生進入學制5年的完全中學，畢業后接受職業教育，成為熟練的技術工人、技師;小學成績較好的學生一般進入實科中學，6年畢業后就讀專科學校，他們畢業后主要當護士、試驗員或銀行職員等;只有成績優秀的小學生才能進入學制9年的文理中學，而這類學生只占30%左右，他們通過中學畢業會考，獲取直接進入大學的資格。

是不是所有家長都想讓孩子上文理中學呢？非也。70%的家長希望孩子上文理中學，30%的家長想讓孩子上職業學校。這充分說明德國人極其重視實用技術強的職業教育。德國的“雙元制”職業教育，在世界上獨樹一幟。學生學徒期結束后，行業資格考試合格即可獲得各州均承認的從業證書，不愁找不到工作。德國是制造大國，許多技術藍領的工資和大學教授的差不多，社會上并沒有瞧不起藍領的風氣。這就決定了人們對上不了大學并不耿耿于懷。一句話，無論從經濟上還是社會地位上，德國沒有“擇校熱”的土壤。

一直以來，擇校與教育公平這對矛盾，困擾著世界上許多國家和地區。善良的人們總是向往教育公平，但由于種種原因，公共教育資源很難實現完全平等，擴大兒童平等教育權是一個亟待推進的世界性課題。

對比英美與西歐國家，不難發現，西歐國家少有人擇校，這或許與人們的生活方式和心態有關。由于價值觀相對多元化，與在各種競爭中取勝相比，西歐國家的人們更趨于追求生活的幸福感。

從經濟上來說，“從搖籃到墳墓”的社會保障制度，讓西歐國家的人們衣食無憂，“佛系”擇校也就順理成章了。

（ 阿建摘自《北京青年報》2020年8月23日，豆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