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如旗

張凌云

每天的上班路上，會經過一棵長相奇特的廣玉蘭樹。

枝干和樹葉全都偏向一邊，乍看上去，像一面旗幟，我總疑心它會倒，事實證明擔心純屬多余，無論刮風下雨，炎夏酷暑，它都立在那里，終年長青。

我不知道它為何會長成這番模樣，與路邊的其他同類顯得格格不入，后來知道，在美洲大陸，就有一種與它外形類似的樹，稱為旗樹。原因很簡單，旗樹生長在河谷地帶，這里有著極強的大風，為了生存，旗樹的枝葉不得不順著風向努力往一邊生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這種奇特的旗樹。

美洲太遠，我沒見過旗樹長什么模樣，但眼前的這棵樹，卻給我以深深的啟示。

旗樹一邊光禿，另一邊卻盡量延展得很長，其中蘊含著某種強大的拉伸力，從表面看，是順應了風的方向，自然形成了一種慣性，我們來換個角度思考，假若沒有風，又是靠的什么呢？

靠的還是力。不過，是精神力、意志力。

人到中年，對一些事才漸漸看得明白。某種意義上，與其做那些枝繁葉茂、泯然眾人的綠樹，不如做這棵特立獨行的旗樹。

這個世界正變得越來越精細而復雜。我們被各種物質名利所包圍，被太多欲念瑣事所纏繞，互聯網新媒體在拉近彼此距離的同時，又帶來更多的海量資訊，每天似乎都有看不完的信息，做不完的事情，我們總擔心會遺漏什么，虧欠什么，越來越感到身心疲憊，卻忘記了為什么出發。我們就像一棵樹，枝葉一直層層疊疊地往上生長，卻不懂得修剪打理，更不愿意選擇裁枝，結果將自己長得密不透風不堪重負，還會遭受病蟲侵擾。

老子說：“萬物之始，大道至簡，衍化至繁?！笔澜缭臼呛唵蔚?，是我們將它復雜化了。如果說一棵樹的生長終將受到自然法則的矯正，那么作為脆弱的人類個體而言，則遠沒有那么容易。當一個人面對紛紜變幻的環境，尤其當年齡漸長，漸感一事無成之時，一定要學會取舍，懂得放下，知道什么是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將目標縮小，直至縮小到一個點。

支撐這個點的，就是像旗樹一樣的意志力。我們絕大多數人都是凡人，能力精力有限，唯有瞄準一個點，一個方向，為之持續拼搏努力，方有可能取得成功。要明白這樣的道理，關鍵是徹底將自己清空，不再為浮靡虛幻的東西遮蔽眼睛，也不再為喧囂虛假的聲音閉塞耳朵，而只保留一顆素心。

所謂素心，是洗凈鉛華的寧靜淡泊，是挫而愈勇的執著堅韌。這個素心，是清簡，是素樸，是在心中舍棄了各種雜念卻唯獨留下一種追求的純粹。一直記得居里夫人說過的一句話，“如果我們明白自己能做什么事并且一直為之做下去的話，我們就一定能成功。”那顆雖然簡單卻堅如磐石的素心，正如我見到的那棵樹，它那獵獵大旗迎風飄揚的姿態，一直高舉在前行的路上。

（朱權利摘自《泉州晚報》2020年6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