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目的水中長帶

李忠東

有人說，海洋是地球最后待開發的疆域。盡管經過幾個世紀的探索，我們對海洋生物的了解仍然有限。

不久前，澳大利亞和美國的生物學家組成探險隊，使用水下機器人，多次下潛到澳大利亞西海岸的印度洋寧格魯峽谷4500米深處，發現了多達30種新物種，其中就包括一種已知最長的動物，它是什么呢？

“個員”串聯成龐大群落

在這次科學考察中，最大的收獲是發現了一種管水母目動物Apolemia。

這種長、薄又透明的浮游體占據了開闊的海域，利用噴射推進力在水中移動，靠發光來引誘潛在的獵物。

當時，潛水機器人下潛到4000多米深處，返回時，在630米左右發現了這種超長的管水母。消息迅速傳開，大家從船上各個艙室涌進控制室觀看視頻，共同分享。

“看到這個巨大生物像一個盤旋的UFO一樣展開，在水中游弋，真是驚嘆不已，我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海洋中存在著數以百萬計的Apolemia，以及與它們相互作用的其他奇異生物。海洋里居然隱藏著眾多如此難以置信的生命！”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很多人依然興奮不已。

Apolemia是一種管水母，直徑有15米，最外層一圈的長度有47米，全長不小于100米，大約是藍鯨的兩倍、座頭鯨的3倍長，很可能是有記錄以來最長的海洋生物。它們模糊了器官與生物之間的界線，看起來就像是一條巨大的長帶，盤旋成螺旋狀在海洋里“起舞”

研究人員以前也遇到過一些長度驚人的海生無脊椎動物，比如40米長的不定帕臘水母，再如30～50米長的巨縱溝紐蟲，然而本次發現的這種巨型離翼水母，其長度大大超越了這兩者。從嚴格意義上講，這只堪稱世界最長動物的管水母單個看起來像一只動物，但實際上是成千上萬的個體在更高層次上形成了另一種實體。

與地球上絕大多數動物不同，Apolemia沒有長成單一個體，而是通過無數次克隆產生數以萬計甚至上百萬個個體，每個生命個體就像體內的器官，串聯在一起形成一個龐大的群落，這些克隆體有個專業的生物學名稱叫作“個員”。在整個群落中，不同類型的個員都有自己的特定任務，組成了一個富有生命力的團隊，或者更為準確地說是一個超個體。

Apolemia的個員有水母體和水螅體兩大類型，無論是包括泳鐘體、葉狀體、浮囊體，以及生殖胞等的水母體，還是包括營養體、生殖體及指狀體等的水螅體，都表現出顯著的多態化特征。

這些個員的功能相當專業化：泳鐘體負責為管水母群落提供動力，一般處于群落的前端;指狀體長有尖刺觸角或紅色的吸引器官，用觸手捕食浮游生物、甲殼類和小型魚類;營養體負責吃掉并消化食物;生殖胞和生殖體用于生育，繁殖后代;葉狀體覆蓋在其他個員表面，起到保護作用。

在如此龐大的合作體系中，至少有數以百萬計的相連器官個體共同努力，才能實現各種生理功能。它們之間存在與彼此相連的莖桿，用以傳遞營養，一根垂直分支也用作神經信號通道。

螺旋陣盤旋形狀奇特

Apolemia的排布方式別具一格，呈螺旋陣盤旋狀，如同一張巨大的漁網覆蓋了相當廣闊的范圍。

這種形狀或許是為了適應Apolemia的攝食需要，也或許是與水流相關，這一點目前還沒有明確的答案。

Apolemia百米長的身軀絕大部分都帶有含致命毒液的長長觸須，天羅地網一般的完美設計使不幸路過的獵物插翅難逃。甲殼類動物和魚游進觸須的簾幕便癱瘓了，被卷到這個群體的身體里。一旦捉到獵物，營養體很快會將之吞食消化，隨后營養物質通過超長的消化道被傳送到整個群落，這樣一來群落中的所有個員就都能夠獲得營養補充了。在這樣一個由無數微小個體組合而成的群落中，無論捕食還是消化都相當高效。

寧格魯海底擁有世界上最大規模的岸礁，生物相當豐富，是一片豐饒之海，Apolemia因此才長成如此巨大的體形。

在所有遠洋水螅蟲類中，管水母目的生命形式最為復雜。事實證明，這種集群模式給它帶來了巨大的成功。

整個管水母目的多樣性相當可觀。2017年的一份系統分類學研究顯示，管水母目總計有17個有效科，至少177個有效種，大小從1～2厘米到幾十米不等。除了半底棲的薔薇水母科以外，所有管水母都是終生在海中浮游，這使得它們能夠進入到所有海洋，大部分種類都達成了全球性分布，盡管有些物種僅限于熱帶或溫帶，但也有種類征服了北極和南極水域。

如果在寧格魯海底遇到一條漂動的巨型長帶，你一定要留心，那可能是Apolem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