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高一著

田昀

在這所偏遠的山區(qū)中學，老師們工作之余，除了喝酒打球之外，就是下象棋了。每逢新年，學校都要舉行象棋比賽，冠軍每次都被教語文的王老師奪得。這樣，王老師就成了教職工們公認的棋王。王老師與一般象棋愛好者不同，除了與人對弈，還喜歡打譜，研讀過《橘中秘》《梅花譜》《竹香齋象戲譜》等古典棋譜，棋藝水平自然遠遠高出一般愛好者，只是因工作忙、環(huán)境偏僻、信息閉塞，錯過了全縣的象棋賽。那可是多年來唯一的一次縣級象棋賽啊。

本學期，學校新調(diào)來一位校長。姓齊，名高，以前在某壩區(qū)中學當過多年的政教主任。新校長齊高工作之余也愛下棋，據(jù)隨他一同調(diào)過來當教務主任的馬老師說，齊校長曾奪得過全縣象棋賽的亞軍。這么說來，齊高校長真是名副其實——“棋高”。愛下象棋的幾位老師自然都很想領略一番新校長的棋藝風采。

一天晚飯后，夏老師看見齊校長馬主任王老師都在籃球場邊觀看學生班級籃球賽，就走過去說：“齊校長，您全縣象棋亞軍的威名早已如雷貫耳，可您來到我校后全身心撲在工作上，不見您下棋，真給我們以神龍見首不見尾之感啊。今天是否有雅興教上我們幾招？”

齊校長當即答應：“可以！在哪下？”“工會娛樂室。”于是，齊校長馬主任王老師夏老師，還有幾位會下象棋的青年教師一起來到學校工會娛樂室。

眾人七手八腳地擺好棋子，夏老師請王老師與齊校長下，但王老師說：“還是你們先來，我當觀眾。”于是，齊校長與夏老師在棋桌兩邊坐了下來，架炮，躍馬，出車，進卒。不到二十分鐘，齊校長就把夏老師殺得丟盔棄甲，連輸兩局。

夏老師起身讓位于王老師。齊校長與王老師，全縣亞軍對本校棋王，彼此都不敢輕敵。齊校長執(zhí)紅子，以仙人指路開局，王老師用黑子，以卒底炮迎戰(zhàn)。擊左則視右，攻后則瞻前，彼此都下得小心翼翼。四十分鐘后，第一局以和棋告終。雙方抖擻精神，擺棋再戰(zhàn)。第二局，齊校長架上當頭炮，氣勢洶洶地進攻，王老師跳雙馬沉著冷靜地防守。中局以后，王老師棋勢占優(yōu)。馬過河，奔臥槽，準備將軍，齊校長的老帥面臨滅頂之災。

但齊校長處亂不驚，他不慌不忙地抓起一炮，轟掉了王老師的臥槽馬。在接下來的幾個回合里，又以這炮摧毀了王老師的車。最后，又以這屢建奇功的炮，命中了王老師的象，悶宮將死了王老師的老將。然后站起來說：“你們繼續(xù)切磋，我和老馬去看看學生的晚自習情況。”

齊校長馬主任走了以后，夏老師指指那門威力無窮的炮。原來，這是黑炮，雖然久經(jīng)沙場，顏色暗淡，但還是看得出它應該是王老師的棋子，可是誰也弄不清它何時叛變，竟然成了齊校長的棋子。棋子叛變的例子，雖然在《中國象棋史》和《中國象棋競賽規(guī)則》等書中均找不到記載，但是觀棋的幾位老師，包括王老師，事后都異口同聲地說了句——“真是棋高一著啊！”

不過，自此以后，齊校長和王老師就再也沒在一起對弈過了。在學校內(nèi)，“棋王”的桂冠，也就自然而然地戴到了齊校長頭上去了。你想，誰會相信全縣亞軍還敵不過一個只擁有四五十號教職工的山區(qū)學校的冠軍呢，誰會相信象棋還有那樣創(chuàng)新的下法呢？

責任編輯：李學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