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辰
江蘇宜興 宜興 214221
紫泥清韻,簡潔大氣;黑泥神秘,深邃高古;簡即是奢,簡即是雅。一把好的紫砂壺,出自于心手之間,在蔓蔓歲月的流逝里穩重內斂、低調無聲:我靜坐院中,清風拂面,淺茶半杯,春日的陽羨茶清香濃郁。院子里的爬藤薔薇和金銀花怒放,茶香、壺美、安逸,這是紫砂人喜歡的意境——安靜、雅致、靜思。
在宜興紫砂圈,傳統的家族傳承、師徒傳承蔚然成風:十年前,我有幸跟隨高級工藝美術師蔣建軍學藝,江蘇省紫砂工藝廠是紫砂工藝的搖籃,又是名家林立的大本營,素有紫砂界的“黃埔軍校”之美譽。在實力派師傅和高手林立的氛圍影響下,我小小的年紀里就明白“人品即壺品,作品即個性”的道理。
紫砂創意是一條孤獨的藝術之路:夏天汗如雨下,冬天握砂如冰。但是紫砂又是一條充滿魅力的美學之路:一坯小小的砂土,或細膩、或厚重,在十指之間傳砂達意。春天,翻閱大地的掌紋;秋日,斑駁底色收獲希望。從線條入手,用心手塑造,陳奕迅的那首《十年》給了我們深刻的記憶,而我的砂土十年,一樹楊柳色,七分雅致情,終練得曲徑通幽、旭日東升。
風格的確立和形成是一個成熟的紫砂藝人苦苦追求的意境。師傅嚴厲,從最初的臨摹到后來的創意,基本功和自我風格是師傅最強調的手藝之美。
潤潔圓滿的光器,詩情畫意的花器,栩栩如生的筋紋器,紫砂歷經千年窯火千度成陶,呈現出繽紛、成熟的面貌。紫砂造型之中我偏愛方器:點、線、面的組合,直線、水平線的變化,讓成型后的方器悅目出挺拔的氣質。“一方抵十圓”之說形容的就是方器的魅力。全手工制作、拍打成片、鑲接成型,方器的制作工藝非常考驗功力,有棱有角的線條讓方器盡得剛正不阿之氣,常常受到男性制作者的偏愛。

圖1
一把“方舟壺”(見圖1)訴說了一段哲學思想:以簡刪繁,寓意做人的堂堂正正、做事的公平公正。在這把充滿幾何韻味的“方舟壺”里純凈、古雅:壺體大氣端正,以一氣呵成的線條強調方之挺拔;壺嘴、壺把設計成三角形,在平衡造型的同時與整體吻合;值得一提的是,在壺把的創意中舍棄傳統的耳形壺把,改以直線流暢造型,賦予觀者舒暢之感;壺嘴也是創意有加,從壺體延伸出的壺嘴恰如其分、穩穩當當地和壺把呼應;壺尖的設計,在充分考慮實用性的同時,在出水流暢之余賦予流利的美學體驗;壺蓋筆直,壺鈕依然為三角形狀,上下呼應中考驗功力,多一分嫌豐腴,少一分清瘦。從壺身到各個細節以直線充盈,整體造型在充滿古韻的同時不乏現代美學的簡潔流暢感。一股濃郁的高古、輕奢風撲面而來,如同這初夏五月的陽光,溫情里有適宜的溫度。在壺面的裝飾上,以大氣風雅為主:庭院深深,書者耕讀,涼風習習,荷葉田田,一卷在手,清茗伴讀,這是何等悠然自得的風雅頌。而壺體上適當的陶刻留白,讓畫面部分中不失輕盈,煙火之氣中,一品生靈氣韻。一葉方舟,一壺春秋,在后期我又嘗試選取黑料制作了一把相同的“方舟壺”,也受到了良好的效果。
宜興砂土取材于黃龍山,紫砂作品得之于人心,邂逅一次浪漫的手工制作,堅持一項傳統的工藝,時間的砂收獲滿倉:源于“方舟壺”對方器個性化的精彩別致演繹,在高手如林的第十一屆中國陶瓷藝術大展中斬獲大獎。
從景德鎮陶溪川到魔都的莫干山50,制壺之余,我喜歡流連于各大藝術創意基地,欣賞不同種類的陶瓷藝術。無論是景德鎮藝人的繪畫功底,莫干山50的學院派風格,在我看來,閱歷和眼界如影相隨,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那些經典的藝術品無論是在形式感覺還是審美情趣上,都會為宜興紫砂提供取之不竭的想象空間,都會為個人風格的形成提供源源不斷的藝術源泉。
等大地醞釀,等白露成霜,等歲月化作手心的砂——紫砂人的溫情,源于對這份砂土的喜愛;紫砂人的高度,源于入行時打下的扎實基本功;紫砂人的深度,源于文化修行、素質教養、閱歷眼界,這是一個長期修行的結果。
不重復別人,也不重復自己。行走在時間里的人,從來不會放棄奔跑,因為要與藝術平分一場收獲。一個紫砂藝人的想象力有多遠,他的藝術道路就能走多遠——是為“方舟壺”創作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