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陶刻，方寸之間的美學維度

周 豪

著名的德國哲學家黑格爾著有《美學》一書，他提出美學是研究美的藝術，探究藝術的美。對于創作者來說，美學作用于藝術作品的塑造，是作者將自身的美學素養和主觀情感以藝術技法創造藝術作品，這是一種美的塑造與傳遞；對于受眾來說，欣賞藝術作品的審美意識引領著自身的美學觀感，這是一種美的欣賞與追求，這種多方向、多層次、多角度的美的研究與呈現就構成了美學維度。紫砂陶刻，作為一種特殊的藝術體系存在，其創作涉及了紫砂文化、篆刻、書法、繪畫、文學等多種藝術領域，并提煉各領域的美學特征進行綜合性的藝術創作，呈現了多維度的美學現象。

紫砂陶刻基于書法、繪畫、篆刻等美學功底，卻不同于上述各門類的藝術形式，它對創作者自身的綜合美學知識體系有著極高的要求，包括紫砂文化、審美水平、書畫功底、陶刻技法等等，缺一不可。舉幾個簡單的例子，不少人認為紫砂陶刻入行門檻低，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從事這一行業，幾年下來卻仍不能上手空刻；也有人認為只要會書畫就可以進行陶刻，于是不少書畫家嘗試跨界，縱使在紙上妙筆生花，卻無法在紫砂器具上一展風采；有些金石篆刻師傅本以為篆刻與陶刻同宗同源，于是直接上手陶刻，卻損壞了不少紫砂胚體等等。究其原因，紫砂陶刻雖涉及書畫、篆刻等領域的美學特征，卻是一門綜合性的藝術，作品呈現的多維度的美學現象是多層次的美學特征的疊加，比如陶刻者的美學素養、陶刻載體的文化底蘊、陶刻內容的神采風韻、陶刻技法的刀勢氣脈；陶刻排版的章法布局等，在一把壺的方寸之間環環相扣，不可或缺，構成了紫砂陶刻的美學維度。下面我們以紫砂陶刻作品“四方折角壺”為例，從上述層面進行剖析，探究紫砂陶刻的美學維度表現。

紫砂陶刻最大的特征是以刀代筆、以泥為紙，這就極大地增加了這門藝術創作過程的難度，卻也因此成就了紫砂陶刻獨特的藝術性。陶刻用刀之前，首先是對載體內蘊的深入解讀。紫砂載體不同于紙，紙張是無聲的，而紫砂載體卻是有著高度藝術語言的藝術品，有自己的表達與思想，而陶刻的內容思想是要與之契合的，才能呈現具有和諧美感的作品。本文的這件“四方折角壺”作品，其載體是一把紫泥制的混方壺，方中寓圓，剛毅中有柔情，沉穩中又有些活潑，這樣的載體是極具風格特色的，在這樣的載體上進行陶刻創作，對陶刻內容、章法布局都要有著高度契合的綜合美學要求。這件作品一側刻有“翰墨茗香”與“云淡風清詩世界，雨香竹翠畫乾坤”，另一側刻繪清供圖，包括清供石與梅花。拋開載體不論，這兩側的詩文與畫本身就是極為呼應的，其營造的境界是一體的，閑情雅致中保有高風亮節，云淡風輕中卻有豪情萬丈。這樣的精神境界與這把壺的風格特點、思想內蘊是極度契合的，并且細節之處的巧妙設計將這樣的契合最大化，比如：清供的象征物品很多，插畫、水果、文具等，而作品里的清供圖選擇了清供石與梅花，有剛硬、堅毅的共同點。比如“翰墨茗香”用了篆隸，篆書中含、渾勁的美學特征，呼應了載體的方正敦厚，“云淡風清詩世界，雨香竹翠畫乾坤”及落款用了行草，行草的飄逸、俊秀呼應了載體混方的柔和活潑。陶刻的內容與章法是非常直觀的美學呈現，而陶刻技法是其他維度的美學得以實踐的依托，是一件作品一眼之后的深度欣賞。在這件作品中，純熟的刀法落在這把四方折角壺上，書法有了神韻、繪畫有了神采，書、畫在刀勢氣脈中有靈魂地呈現出來。

總結，陶刻載體雖只有方寸之間，陶刻的創作過程卻是多種藝術的交融，陶刻作品的構成是多維度的美學呈現，只有單一的美學特征的陶刻作品，其藝術表現是不完整的。正如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徐秀棠先生談他的陶刻觀時說：“我在飾壺時要隨壺撰寫切茗、切壺、切情的銘文和尋求逸趣橫生的款識以外，還得考慮入壺、入銘、入格的畫面鋪排。如斯，陶刻藝術不僅有它本身獨立存在的表現形式，透過意境的追求更能體現陶刻藝術存在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