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時,有個同村的小伙子相中了她,遂請了媒婆到她家去說媒。而她卻沒有看好這個小伙子,回絕了。小伙子的家人怨懟難消,因此人前人后詆毀她,說她有什么了不起,是歪頭,又不是國色天香。她無意中從別人的口中聽聞后,憤懣得兩三天粒米未下。
幼時的她,被她的媽媽圍在襁褓里,躺在杞柳編的窩籃里。窩籃孤零零地躺在堂屋,像她一樣孤獨而冷清。
空蕩蕩的幾間土墻的草屋里,只有她一個人。有時,老鼠在她的面前大搖大擺“吱吱”唱歌,還跳舞;她不知道害怕,還會對老鼠發出會心的笑。有時,竟然從近在咫尺的堂屋的板門縫飛進來一只膽大的小蜜蜂,嚶嚶嗡嗡,圍繞著她,逗著她玩;可是后來,她卻不知它的所蹤。而更多的時候,她總愛把頭不時地伸向身邊的板門縫,仿佛那里有強大的磁場在吸引著她,牽引著她的目光,走向屋外更廣闊、更精彩的世界。她順著板門縫滲進來的一絲光亮,捕捉到了屋外的許多信息,風啊,雨啊,閃電啊,鳥兒啊……或許是天天看,時時看,屋內目光所及處,她看多了,看膩了,所以才留戀門縫外面的世界吧?而她熱衷于觀察門縫,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想看到媽媽的身影。
媽媽把她鎖在屋里,拿著鐮刀等工具,和她的父親一起出門了。他們去干什么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媽媽雖然撇下了她,卻并沒有不問她,回來得很有規律:上午九點多時,會回來一次;下午三點多時,也會回來一次。媽媽的身影一旦出現,就意味著她有奶吮吸了!可以吃飽肚子了!媽媽的乳汁甜甜的,滋潤得她的五臟六腑都酣暢淋漓。她愛深情地瞧著媽媽掛著灰塵與汗水的笑臉,情不自禁地發出“咯咯”的歡笑聲。這笑聲像山泉飛瀉,似佩環相叩,那么地悅耳動聽。媽媽喜歡聽這笑聲,會疼愛地抱起她來,順便把她的尿布給換了,又幫她把了一次大小便,這才又重新把她放回窩籃,鎖上門,匆匆離去。
聽著媽媽的腳步聲急切地漸行漸遠,她想哭,終于還是忍不住地哭出了聲來。可哭聲,并未能召回媽媽的腳步。她義無反顧地走了。于是,新的一番期待媽媽回來的守候又開始了。她望著門縫,打量著外面繽紛的世界,以至于這樣天天地望、日日地盼,把她的頭都望歪了、盼斜了。
她望眼欲穿地想媽媽啊。有媽媽的地方,就是她眼里最好的風景,就是她心中最神圣的地方。
可她一直搞不明白:媽媽這么愛她,怎么竟然那么狠心、那么不聞不顧地任她啼哭,把她獨自放在家里,把門一鎖,頭也不回地走了呢?當她明白了這一切的時候,已經五六歲了,再不用被媽媽鎖在屋里,而是能夠隨父母一起去農田干農活兒,或是在草房的前前后后和鄰居的小伙伴們一起玩耍了。
和小伙伴們在一起玩耍時,她無比的快樂。可是啊,她卻有她的苦惱,那就是她的歪頭一年兩年一直沒能矯正過來,在小伙伴們中間,她就像一棵歪頭的小樹苗,有點不倫不類。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歪頭慢慢地矯正了不少,不注意也不至于看出來。慶幸的是,她并未被詆毀她的人的冷言冷語所擊倒。如今,她已幸福地做了奶奶。面對著孫兒輩,她會憶起自己的幼年,欣慰的笑容常會油然地浮現在她的臉上。
作者簡介:劉喜權,江蘇省灌南縣人,系連云港市作協會員。
(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