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命運

[日]河合隼雄

日本人總被人指責說太勤勞。太勤勞或許也不好辦，但是“懶惰”不也一樣麻煩嗎？《格林童話》里有個故事叫《懶惰的漢茲》，內容很有趣，我來簡單講一下吧。

單身漢漢茲很懶惰，工作只是每天把自己的山羊趕到牧場里，別的什么也不做。而就連這樣的工作他也覺得麻煩極了。他想，要是連山羊也沒有該多好，那樣平時只消睡睡覺就行，現在真麻煩。于是他開始想辦法，思來想去，他終于想到了一個主意。附近有個叫特麗娜的姑娘也有一只山羊，如果和她結了婚，她就能順帶把自己的山羊一起趕去牧場了。于是，他趕緊去向特麗娜的父母提親，成功地和特麗娜結了婚。

特麗娜趕著兩只山羊上山了，漢茲很高興。誰知特麗娜的懶惰并不輸于漢茲，也嫌每天放羊麻煩，便向漢茲提議，拿山羊換蜜蜂，因為蜜蜂不用看管，更方便。漢茲對此很是佩服，就按照特麗娜所說，去鄰居家用山羊換了箱蜜蜂。

到了秋天，漢茲夫婦收獲了滿滿一壺蜂蜜。他們高興極了，把蜂蜜放到了架子上。特麗娜睡覺時在床邊放了一根結實的木棍，防止萬一有人或者老鼠來偷蜂蜜時趕他們走。

漢茲擔心特麗娜一個人把蜂蜜都吃掉，便提議不如把蜂蜜賣了買鵝。特麗娜討厭自己又要放鵝，就說等生了孩子，孩子能放鵝時再買。漢茲反駁說，現在的孩子不聽父母的話。特麗娜來了勁，說要是孩子不聽父母的話就這么做，她揮舞著木棍裝作打孩子，卻把寶貝蜂蜜壺打落了。

看見蜂蜜淌到地板上，漢茲卻說：“真是幸運，壺沒掉到我頭上。真是不得不讓人驚嘆凡事都要靠運氣呀！”他看到瓦片里還有一點蜂蜜，高興地對特麗娜說：“咱們把這殘余的吃了吧，而且咱們又受到了驚嚇，慢慢休息一陣子吧。”“那是當然，”特麗娜也很歡喜地說道，“有人請蝸牛參加婚禮，可是它走得太慢了。等它到了，對方孩子都生出來了，正在舉行洗禮，蝸牛卻從籬笆墻上滾了下來，說了句：‘瞧瞧，著急就會出差錯。”說完，他們慢慢吃掉了蜂蜜。

讀到這里，我只能說：“妙極了！”懶到這個份兒上也值得尊敬，也可以說這對夫妻建立了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話雖如此，但如果我們要想像漢茲那樣生活卻很困難。況且就算我們有這個打算，也不知能否找得到像特麗娜那樣“棒極了”的妻子。這個故事的核心觀點在于享受命運。壺摔碎的時候，漢茲的話就表達了這一點。對待命運，是與之抗爭還是接受呢？也許有人堅持認為，如果一味順從命運，人類就不會進步提升。或許也有人說，如果對待命運沒有享受它的心情，人就無法得到幸福。我無法判斷哪種想法更為正確。有意思的是，老故事里竟然有這樣的篇章。老故事里蘊含著民眾的智慧，或許也可以理解為，為了補償表面上的堅強，民間才會流傳這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