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俊
曇? 花
小量短促的白
零星而微弱,
仿佛剛出門,就迷路的凝視。
曇花,被肩上那一大片
可疑的黑,揉碎。
其實,我早喜歡上
這流落在民間的深情。
你把綠玉為骨,
你用白玉為膚。
可嘆今夜,既便我騎上
世間最快的汗血,那怕
我萬里衷腸,也無法讓你領略
翌日,浩蕩的澄澈。
一念之間,你這
攜明月而歸的白啊,
終敵不過,被黑抱走的黑。
畫稿溪
畫在風化石
和水之間的紅,掩蓋了
流水怎樣的斜線?
層疊的碎裂聲,似時間
在做慢長的鋪墊。
白堊紀,像紅腹角雉的鼓翼
驚鴻般短暫,它
無法擊退畫稿溪的朱赤。
在畫稿溪,我遇見的
每塊滲血卵石
都讓我的晃動如此倉促。
注:畫稿溪,丹霞地貌,山石皆赭。
林蛙之眼
一只林蛙,驚恐于雪的氣味,
抱住一堆枯葉,沉睡。
開始時,是彩色的皮膚
然后是血管,最后是心臟。
漸漸,僵之軀體,如巉巖
死于長達數月的冰凍。
直到冰雪融化,
流水,一點一點激活它的膚。
我驚訝的是,一只活過來的林蛙
在山河之末,以林蛙之眼
見證了另一物種,過早死于貪婪。
桫欏樹與恐龍
那么多傾盆的雨
是否會,觸醒那些
桫欏樹下深埋的巨大遺骨?
一個看不見的國度,
桫欏和恐龍
這對曾在水尾鎮
到處閑逛的家伙,
細節,竟如此偏移
桫欏,把風骨,活進了脈絡。
而恐龍,這壞脾氣的王,
卻輸掉了山河。
我懷揣有千年的憐念
像眾多履歷表中的某頁,
我翻到了河水的皺紋。
瀘水,豁口之下
在河灣,向左稍移一點
江陽府用小指骨,
端起一碗52度陳酒。
我懷揣有千年的憐念。
我空負一身的匠氣。
水的凹處啊,
我已烈酒入口。
瀘州,今年的高粱紅了。
銅藍鹟,像一閃而過的車站
誤導的一次滑翔
阿爾茲海默癥
像抗議的標語牌,
我用中性筆,寫好兒子的
姓名和電話。我把名牌
用繩索細心地,在胸前掛好。
我鼓起勇氣,奔上陌生的廣場。
我早忘了,誰曾是我的素淡之交
誰曾在身邊嘮叨和吆喝。
那些漂浮的車隊,
是暴風雨帶走的嗎?
我的震顫,是某個白天
河水的萬有引力之虹,
過早引來的,更多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