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的軌跡

黃海

在美術課上，老師依舊在教大家如何涂鴉，這是一年級的一節美術課，大家都還處于初學期。這節課是學習畫一棵樹，學生們畫直線，一直問老師畫直線有什么辦法更容易畫。有一些人在悶頭畫，還有人一邊聊天一邊畫。老師一抬頭，推了一下眼鏡。正伏在桌上睡覺的他絲毫沒有察覺到教室安靜了。“宏宇同學，你畫完了嗎？為什么睡覺？”老師問。

他飛速地站起來，看著那幅對他來說沒有發揮好的畫，他還在認為別人畫得很好。老師走到他的身旁，瞟了一眼那幅畫，又轉過頭來看著他。老師思索了一下，然后再次轉過頭去，看向他的畫，居然大喊：“宏宇，你畫得真是太棒了，你剛剛為什么要把它壓在胳膊下面呢？”“老師，不要給我打太低分，我這畫比同學們的要差，不要把分打得太低了。”他忐忑地說。

當時，我們都哈哈大笑，這話很是天真無邪啊。老師沒理會我們的笑聲，拿起那張畫，走上講臺，將畫放到投影儀上，我們都大吃一驚。雖然我們都不懂素描是什么，但從那張紙上可以看出來畫的美感：樹根緊緊地扎入地下，像是人分岔的腳趾頭，但是末端最粗，越向外越細;樹皮上的紋路像老人的皺紋，樹干簡直就是一個老人的人生經驗;樹葉越向前的越清晰，后面的只是輕描淡寫，葉脈的曲線簡直賽過一個高級畫家。從茂密樹葉的空隙中，可以看到樹枝就像是蛇一樣彎彎曲曲地伸展著。老師在講臺上說：“宏宇同學畫得很漂亮，肯定是他在背地里努力了，大家以后如果也想要畫出這樣的畫，還需要去跟更專業的老師學習，以后就都能畫出這樣的畫。”

后來，他去參加學校的美術比賽，每人都隨意創作，只需要一幅畫。他畫了一只隼，畫得惟妙惟肖，可我們總感覺哪里不對勁。但他還是在場中跟我們擊掌，并一起大聲喊：“誓奪比賽第一名！”那幾個高年級的看著他一個低年級的學弟，在那冷笑，還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比賽有三組，一組是禽獸類，一組是幻想類，一組是繪景類，他的畫首先要經過禽獸類組篩選，才可以去跟那些畫比賽，最后評委給誰的畫的分數高，誰就是第一名。當比賽結果出來的那天，我們班差不多都要哭了，他也是眼圈紅紅的，因為他的那幅畫在第一次比拼的時候就被淘汰了。而且宣布比賽結果的時候，那個嘲笑他的同學居然是全校第二名。他還說：“我就說嘛，他們肯定入不了圍，我覺得我可以去開一家預測店了。”

有了那一次的經歷之后，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我們都知道他的心事，所以沒有去煩他，就讓他下課的時候靜靜地畫啊畫。后來，他突然又變得愛說話了，而且以前深深的黑眼圈變淺了一些。我們都感覺那個笑容里面充滿朝氣，而且帶著無盡的欣喜。果然，到月底的時候，學校的公告欄被一行大字占滿了：我校宏宇同學榮獲本市中小學生美術比賽一等獎。用他的話說：“組成人生運行軌跡的是線條，它能構造出幻想的天空。”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