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前國王“哪里跑”

顏武

8月 3月，西班牙前國王胡安·卡洛斯一世在退隱了6年后，做出“驚世駭俗”之舉，在年逾八旬之際“自我放逐”。卡洛斯8月2日寫信給兒子費利佩后，立即乘車離開了薩爾蘇埃拉王宮。8月7日，卡洛斯已入住阿聯酋皇宮酒店。

西班牙政壇和媒體普遍認為，前國王此舉是針對圍繞自身的腐敗調查升級所作出的“應對之舉”。6月11日，該國最高法院檢察官已宣布對前國王涉嫌在與沙特的高鐵計劃中收受非法回扣的問題展開調查。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都說落葉歸根，82歲的耄耋老人卡洛斯此番“拋妻棄子”“離家出走”，似乎為無可奈何之舉。

他寫給兒子的信，既是最好的心跡流露，其中更有草蛇灰線。信中說：“尊敬的陛下，親愛的費利佩，面對我過去個人生活中的某些行為所引起的公眾影響，我愿向你表明，我絕對愿意幫助你履行你的職責，為保持你高度的責任感提供所需要的和平與安寧。這是我的‘遺產，也是我個人尊嚴的需要。”并稱：“這是我的決定……我當西班牙國王已經40年了，在這些年里，我一直希望西班牙和王室能得到最好的東西。”費利佩則告訴前國王，“尊重和贊賞”父親的決定。

然而，目前看來，前國王本人已無法“得到最好的東西”。因為他的“某些行為”，已經被“盯”上了。

今年3月，瑞士《日內瓦論壇報》率先披露卡洛斯的涉腐行為。爆料稱，2018年夏天，瑞士警方在調查一個名叫法薩納的基金經理時，在其辦公室發現了兩家基金會的瑞士銀行轉賬記錄。其中一家基金會由卡洛斯的遠房表親阿爾瓦羅·德奧林斯負責經營，該基金會專門用來支付卡洛斯與其老朋友的私人飛行費用。另一家總部位于巴拿馬的基金會，第一受益人就是卡洛斯。調查稱，卡洛斯一直通過這兩家基金會洗錢。

調查還顯示，2008年，卡洛斯作為中間人，幫西班牙一家公司獲得沙特的一個高鐵合同，合同價值67億歐元。沙特方面支付給了卡洛斯1億美元“辛苦費”，讓其幫助安排沙特在未來與西班牙的商業合作。法薩納幫助卡洛斯將這1億美元存進瑞士的一家私人銀行，并分批轉入卡洛斯的兩家基金會。4年后，卡洛斯將這筆資金轉入另一個銀行賬戶，并在2008年至2012年間，每月從賬戶中提取超過10萬歐元的現金。

瑞士檢方凍結了這兩個可疑賬戶，并對相關人員展開調查。同時，瑞士也向西班牙通報了這一線索，要求該國司法機構對卡洛斯涉嫌逃稅、財產來歷不明等問題進行調查。

瑞士媒體曝光此事后，立即引發了西班牙民眾的抗議。為平息民眾怒火，費利佩3月15日對外宣布，自己將放棄未來繼承父親海外銀行賬戶相關財產的權利，還取消了父親每年19萬余歐元的津貼。

然而，這把火并沒有熄滅。近幾個月，隨著司法調查的深入，就連一向不干預王室事務的西班牙政府也無法“置身事外”。7月下旬，首相桑切斯稱這些事情“令人非常煩惱”。萬般無奈之下，卡洛斯只得“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以退為進”

其實，這已不是卡洛斯第一次“以退為進”。6年前，他退位也是“以退為進”，而不是“功成身退”。

多年來，西班牙王室形象每況愈下。前些年，讓王室遭受深創巨痛的是克里斯蒂娜公主與駙馬烏丹加林爆出的貪腐丑聞。運動員出身的烏丹加林與公主成婚后，人生扶搖直上，當選為西班牙奧委會成員，并成立了公司，生意也風生水起。夫婦倆2004年在巴塞羅那買下了價值580萬歐元的別墅，過上奢華的生活。

然而在2011年11月，烏丹加林主管諾斯基金會慈善機構期間的勾當被揭發，被指憑借附馬的關系，以較高價格爭取到地方政府合同，然后與合伙人托雷斯貪污了大約600萬歐元公共資金并轉移至海外。2018年6月12日，烏丹加林因貪腐罪被判入獄5年10個月，克里斯蒂娜因從丈夫的欺詐中獲利而被判罰15.6萬美元。克里斯蒂娜成為自1975年恢復君主制以來首名接受司法審理的王室成員。之后，公主則被褫奪王位繼承權，薩爾蘇埃拉宮聲明克里斯蒂娜已不再屬于王室成員。

不過，丑聞已然“重創”王室，媒體爆出的丑聞中，早就直指卡洛斯，稱由烏丹加林發送的電子郵件顯示，老國王支持并密切關注著駙馬的商業發展。

王室的聲望無可避免地跌入低谷。西班牙國家電視臺當時發表評論稱：“過去幾年來，西班牙社會和政界存在一股要求廢除君主制的呼聲，丑聞很可能激起新一輪廢除君主制的浪潮。”事實也如此，2013和2014這兩年，民眾多次游行要求廢除君主制，不少政治人物也多次公開要求卡洛斯退位。隨后，卡洛斯一世正式退位。

卡洛斯內心應該是“酸楚”的。想當初，卡洛斯可是西班牙的象征，聲望一度如日中天。卡洛斯實施了1936年以來的首次選舉，引領國家進入民主時代。特別是，1981年，當一批軍官發動政變，企圖恢復軍事獨裁，卡洛斯力挽狂瀾，粉碎政變，挽救了西班牙剛剛“蹣跚學步”的民主政體。民眾也認為卡洛斯國王是帶領國家走出獨裁的“前鋒”，“一直不知疲倦地守衛著大家的利益”。

卡洛斯居然在王室丑聞中退位，這對他來說，一定是“別有一番滋味上心頭”。

“此去華山一條路”

卡洛斯這次縝密的“自我放逐”，對他涉腐的調查其實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原先那個“前鋒”的形象，已經一去不復返了。這也是他“自作孽”。最“著名”的是他的“奢侈狩獵”和“花心緋聞”。

2012年時，正是西班牙深陷經濟危機，失業率陡升，民眾荷包大幅縮水。4月，媒體爆出卡洛斯在前往博茨瓦納狩獵大象時摔斷髖骨，被送回西班牙急救，且花費高昂，達4萬歐元。這樣的消息爆出，民眾自然非常不滿，就在非洲狩獵前不久，卡洛斯曾深情款款地說：“這樣的經濟形勢令他夜不能寐。”言行的“脫節”，活顯出國王的言不由衷。

更糟的是，媒體還爆出卡洛斯的非洲狩獵不是“單槍匹馬”，而是有一個名叫維特根斯坦的德國金發女郎相伴。維特根斯坦結過兩次婚，一個前夫是英國富豪，另一前夫是德國王子。兩段婚姻讓她的人生“開掛”，成了擁有王室地位的富婆，并成了不少歐洲王室的座上賓。卡洛斯遇到維特根斯坦后，立馬“觸電”，慷慨地給了對方國王財政顧問的職位，在國王的外訪活動中，她常陪伴左右。

這自然讓民眾以及不少政治人物非常不滿，當時就有工人社會黨馬德里地區首席戈麥斯提出，卡洛斯應該“退位讓賢”了。迫于強大的輿論壓力，卡洛斯罕見地向公眾道歉，承認犯了錯誤。

其實，卡洛斯的“花心”是出了名的。同年6月，有自稱是其私生子的人要求“認祖歸宗”，而且一來兩個。一個是58歲的西班牙男侍應生索拉，另一個是48歲的比利時家庭主婦薩利托。索拉聲稱自己的生母、巴塞羅那一名銀行家的女兒在卡洛斯婚前與其有過一段情。薩利托則說，她的母親曾指著電視中的國王告訴她：“這個男人就是你的父親。”

索拉和薩利托還“不打無準備之仗”，兩人在2012年時就取得聯系，并接受DNA檢測，獲知他們有91%的幾率為同父異母兄妹，于是在當年致信西班牙王室，要求得到承認。自然沒有得到回復。兩人隨后向馬德里的兩家法院起訴，要求卡洛斯接受DNA檢測，自然也遭駁回。2014年11月，他倆將“官司”打到最高法院，2015年1月，最高法院受理了薩利托的案子，不過，未受理索拉的請求。有傳言，面對私生子上門“認祖歸宗”，一開始他認了兩個，后來“私生子”實在太多，就拒認了。

前國王的聲望已經一落千丈。如今，卡洛斯涉入貪腐丑聞，此翻“自我放逐”，可謂是“此去華山一條路”，別無他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