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的“坍塌”

林屋公子

近 日，位于陜西省西安市中心新城廣場西南角的明代秦王府城墻部分墻體發生坍塌。唐代的秦王大家都知道，就是后來的唐太宗李世民，那么，這個明代的首任秦王又是誰？明代的秦王府又是什么樣子呢？

首任秦王娶了“趙敏”

洪武元年（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建立明朝，定都金陵（今江蘇南京）。雖然當時元朝已經被推翻，但蒙元勢力還占據漠北，時刻可能對明帝國產生威脅。同時，朱元璋打江山主要依靠的是功臣宿將，建立明朝時年齡最大的太子朱標也年僅14歲，所以朱元璋對功臣宿將非常警惕。有鑒于此，朱元璋于洪武三年推行分封制度，將諸子分封到全國各地，一定程度轉移了功臣宿將的兵權，并且維持了地方的安定。

第一批分封的藩王有二子秦王朱樉、三子晉王朱棡、四子燕王朱棣、五子吳王朱橚、六子楚王朱楨、七子齊王朱槫、八子潭王朱梓、九子趙王朱杞、十子魯王朱檀以及侄孫靖江王朱守謙。其中年齡最大的就是秦王朱樉，他生于元至正十六年（1356年），當時已經15歲了。據《明太祖實錄》，朱樉的母親是孝慈馬皇后，與太子、晉王、燕王、周王同母;但根據《南京太常寺志》，太子、秦王、晉王的母親又是開國功臣李杰的女兒李淑妃。

洪武四年，朱元璋為秦王娶王妃，這個秦王妃的身世有些傳奇色彩。在金庸小說《倚天屠龍記》里，女主角趙敏是汝陽王察罕特穆爾的女兒、王保保的妹妹，而這個秦王妃正是趙敏的原型。元朝末年確實有察罕特穆爾和王保保，不過他們只是養父子，在血緣上是舅甥關系。元朝滅亡前，王保保擔任河南王、中書左丞相，是獨當一面的名將，但仍然挽救不了元朝。元朝大都被攻陷后，王保保又于兩年后被擊敗，北走蒙古擁戴元順帝太子，意圖恢復元朝。

朱元璋對王保保非常欣賞，明朝建立后，他有次大會諸將，問大家說：“天下奇男子是誰呢？”有人回答說：“常遇春每次率領的軍隊不過萬人，卻橫行無敵，可以說是奇男子吧！”朱元璋卻笑著說：“常遇春雖然是人杰，但是我卻能將他臣服;我不能臣服的王保保，那才是奇男子啊！”王保保北逃時，妹妹還留在中原。朱元璋為了勸降王保保，就將王保保妹妹王氏許配給朱樉，成為第一任秦王妃。

雖然諸藩王年齡都還小，暫時沒有就藩，但朱元璋旋即開始對王府進行布置。洪武五年，朱元璋設立親王護衛指揮使司，為每個王府設置護衛。洪武十一年，作為第一批分封的藩王之國，秦王朱樉擁有護衛3748人。這些護衛算秦王府的軍隊，也有隨從中央作戰義務，所以秦王擁有軍權。雖然秦王府位于陜西行省西安府，沒有建立秦國，但實際上行政長官需要節制于當地的藩王，所以秦王也有一定地方行政權。

王府舊事

不過，隨同朱樉入秦王府的卻不止一個秦王正妃，還有另一個秦王偏妃，她就是開國功臣鄧愈的女兒，于洪武八年嫁給朱樉。

一般來說，“妃”就是正室夫人，只能有一個。但朱元璋卻給太子、秦王都配了兩個王妃。太子的正妃常氏早逝，偏妃呂氏獨居東宮，還沒什么問題，但鄧氏卻不是什么善茬，她與王氏爭寵，而秦王也更加寵愛鄧氏。在鄧氏的慫恿下，秦王將王氏打入別宮，給她送飯的餐具都是破舊的，飯菜也是不新鮮的。

不但如此，秦王還做了不少荒淫無道的事。比如他與鄧氏一起坐在花園臺上，卻讓宮女卷起褲管至膝蓋，在姜片上跪著前行。行至半坡時難以行走，宮女的膝蓋被磨破，又被姜汁刺激，痛得從坡上滾到地面。秦王卻與鄧氏拍手大笑，說宮女打得好筋斗。不僅如此，他還制作和朱元璋一樣的五爪九龍床，并制作皇后的服裝給鄧氏穿。此外，他還濫用民力，燒制琉璃做成假山;橫征暴斂，命令關內軍民交出金銀，以致有人賣兒鬻女。

這些事很快傳到朱元璋耳中，朱元璋大怒，對秦王和鄧氏責問，鄧氏上吊而死，而秦王卻未加收斂。他見到一名姓郭的宦官所畫的美女圖，就派人照著樣子去杭州買下王氏。王氏大概是一個妓女，秦王又讓王氏與另外兩個妓女一起掌管秦王后宮，還帶著兩個妓女一左一右入殿聽政。妓女哈哈大笑：“我兩個就偏偏不能做妃子啊！”他還聽信假廝兒、王婆子等蒙人的引誘服食春藥，并且在西安一帶搜取寡婦入宮，不少女子竟被他糟蹋致死。

洪武十五年，馬皇后去世，秦王與晉王、燕王等赴京師奔喪，但秦王卻面無憂色，還派人去購買女兒的嫁妝。朱元璋對這個兒子也非常惱怒，但也沒有將他如何。洪武二十二年，秦王朱樉被封為宗人令，負責管理宗室，朱樉卻依然我行我素。兩年之后，朱元璋終于動怒，將其從西安召回京城軟禁，并讓太子朱標巡視關陜一帶。幸虧太子性善，出面調解，第二年，朱元璋才將朱樉放回西安。

秦王這次回到秦王府，才開始有所收斂。洪武二十八年正月，朱樉受命帶領平羌將軍寧正，前往洮州（今甘肅甘南東）討伐叛亂的番族，番族聞風而降。朱元璋非常高興，對朱樉厚加賞賜。但朱樉已經無福消受，兩個月之后就病逝了。朱元璋認為他不修德行，以致殞身，所以賜謚號為“愍”。朱樉死時，王保保早已去世，王氏也沒有了價值，被朱元璋下令為朱樉殉葬。朱樉子朱尚炳繼承秦王爵位，仍居秦王府。

湮沒在歷史之中

今天的秦王府只剩下一段城墻，但在當年頗有氣勢。根據規劃，王府建在西安城內地勢高昂的東北角。王府分為內外兩重城，外城周長九里三分，用夯土所建。外城內是護城河，護城河內是內城。內城周長五里，用磚墻所建。內城有四門，正南門叫端禮門、北門叫廣智門、東門叫體仁門、西門叫遵義門，城門名與其他王府一致，都由朱元璋統一命名，蘊含了“仁義禮智”的意思。每座城門上都豎立了高大歇山式屋頂的城樓，上面覆蓋著青色琉璃瓦。

從端禮門往北走是一座三間三頂牌坊，牌坊內則是秦王府的主體建筑群，南邊是外朝宮，北邊是內寢宮。外朝宮由南向北又分為承運殿、圓殿、存心殿，其中承運殿是秦王處理政務的地方;圓殿是處理軍務的地方;存心殿是退朝休息的地方。內寢宮也由南向北分為前、中、后三座寢宮殿，其中秦王居住在前宮，王妃居住在后宮。除此之外，還有典膳所、后花園、山川壇、社稷壇、宰牲亭、宗廟等建筑。整個秦王府大小門樓共46座，房屋863間。

秦王府早已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中，現存的秦王府城墻遺址，實際上是外城墻南墻西南端一段直角形的城墻遺跡。據測量，這段城墻東西長185米，南北長47.2米，城墻上寬5.4米，下寬10.5米，高10.3米，截面呈梯形。城墻上寬與下寬的比例大約為1：2，這樣比較堅固厚實，適應防御的需要。

相對于同時期建造的西安府城墻，秦王府的制造和工藝明顯更勝一籌。但本來應該是莊嚴肅穆的王府，卻發生了許多骯臟污穢之事，實際早已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坍塌”。朱元璋雖然在歷史上以厲行反腐、嚴整吏治聞名，對自己兒子的違法亂紀卻再三縱容，不得不令后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