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弈

余清平

劉一川自讀大學時起，他的放松方式便是在網絡上下象棋，二十多年來，級別由“草民”升至“大將軍”，今年任副市長后，這愛好幾乎放棄了。一個周末，難得清閑的他在網上擺開陣勢，遇到一個對手劉伯。劉一川見是個“草民”，毫無興致。劉伯發來一行字：“強中自有強中手，今天，我也沒時間，兩周后約戰。”

劉一川笑了，回復：“行。”

兩周后，劉伯如約而至，兩人擺開陣勢。劉伯執紅先行，以當頭炮開局。劉一川對屏風馬。倆人你來我往，一小時后，劉一川竟然輸了。

劉伯發一行字：“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劉一川一時無語。

劉伯又發一行字：“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但有時候不能敗。”

劉一川回復：“謝謝！”

時間過去了一個月，放松一下的劉一川碰巧在象棋網上遇到劉伯。劉一川約戰，劉伯應答。這次劉伯棋藝很爛，很快輸了兩局。眼看第三局也要敗下陣，劉伯老是要求悔棋。劉一川不耐煩，打出一行字：“下棋如人生，人生沒有悔棋。”劉伯沒氣惱，還給了個拇指贊。

兩個月后的一個晚上，劉一川想起劉伯，覺得這人有點意思，便打開電腦上網，一間一間棋室去找，看到劉伯在與一個“校尉”對弈。劉一川旁觀了兩局，劉伯均贏了。這挑起了劉一川的興致。劉伯發一行字：“我今天有點累，我們下周日晚上七點鐘不見不散。”劉一川回復：“好，不見不散。”

約定時間到了，劉伯與劉一川在網上棋室碰面，商定三局兩勝制。第一局，劉伯謹慎，擺個守勢，以飛象對劉一川的五七卒底炮。飛象出中路車曾經是一代棋王胡榮華的妙著，穩健，反擊凌厲。弈到中盤，風云突起，劉一川不慎以兩卒一車兌劉伯一車。劉一川心說糟糕，如不變通，肯定會輸，于是，鋌而走險，發起強攻，想亂中求勝。可是，一番兌子之后，劉一川還是輸了。第二局，劉一川先手，他也求變，必須贏。劉一川以名家柳大華的高抬炮開局。劉伯用穩手，還是以飛象局應對。劉一川心里有了對弈之策，一路過五關斬六將，贏了一局。兩人又回到同一起跑線上。

第三局，劉伯以進邊卒開局。這個開局曾經是廣東象棋特級大師呂欽的妙著，看似不經意，卻能“談笑問強虜灰飛煙滅”。對于這開局，劉一川是爛熟于胸，知道要用排山倒海般的絞殺，方能亂中求勝。于是，劉一川以更加凌厲的“三部曲”發起進攻。何謂“三部曲”？就是當頭炮屏風馬出邊車。然而，斗到最后，劉一川由于兵馬傾巢出動，反被劉伯偷襲成功。

劉一川有些沮喪，但有些不解，怎么這劉伯的棋術忽然很差忽然又這樣精湛？正在納悶間，房門被推開，他的父親劉彬和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走進來。劉彬介紹說這是省象棋冠軍許聘，是他教初中時的學生。劉一川連忙上前，與許聘寒暄。

劉彬接著說：“兒子，告訴你，劉伯就是我，不過，贏你的兩次都是我央求許聘教的。”俗語說，知子莫若父。劉一川坐到副市長這位子，劉彬雖然知道兒子一直很清廉，但脾氣剛硬，整天忙于城市規劃建設，與開發商打交道，過從密切，擔心稍一不慎，會一失足成千古恨。因此，想借網絡對弈，觀察兒子，勸誡兒子。

劉一川疑團頓解，明白了連著兩次劉伯都要先預約時間，那是請許聘支招。他謝過許聘，問父親：“爸有話可以直接告訴我，好在您與我賭棋時沒有要求我什么，不然，無形中讓兒子違紀。”劉彬說：“這個爸明白，不過，孩子，我還是要說一句，你以后別和那些老板走得太密。”

劉一川握著父親的手含淚說：“爸原來是為這個，其實，我與他們來往，是為了了解市場經濟的動向，讓他們為城市建設建言，還有是想為兒童基金會拉些贊助。”

劉彬一顆心落到肚子里。

劉彬送許聘出門的時候，將一個信封塞到許聘手里，說：“這張銀行卡里有五萬元，是我退休多年的積蓄，你別嫌少。”

許聘連忙將信封塞入劉彬手里，感動地說：“老師，不能這樣，怎么給我錢？”

劉彬說：“我知道藝人的出場費動輒幾十萬元，我真的拿不出，你雖然是我學生，但也不能白辛苦你。”

許聘真誠地說：“老師，我不是藝人，我是下棋的，哪能收出場費！”

這時候，劉一川跟了出來，他對許聘說：“許老師，十分感謝你，你解了我爸的惑，也希望你能常給我提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