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花下剎車（組詩）

張杰

書造社

從周六下午一直往城西開，

青城山不在，都江堰不在。

雨天在，睡蓮在，朋友在。

文學在，一段好時光在。

是誰在空無的街道給我一個夏天。

是誰在荒涼的世代給我一個期待。

用《圣經》里的詞語給書造社三間房子命名：

迦南。歌珊。雅各。

在山上，在雨里。

寫詩

身體的速度影響精神的樣貌。

同樣一段路，騎車和步行過去

來到我心頭的詞句，完全不一樣。

但有一樣是確定的：

如果我不走過去，詩句就不會走向我。

好句子，都是從上而來的。

不是苦苦思索就可以。

當然我要準備好詞語，語氣，良心，

等待一個開始的命令。

靈感，越來越難請了。

以前它不請自到，我來不及下手接住。

現在，我需要坐下來，

喝口水，喘口氣，打開文檔，

想一兩個詞語

才能把它吸引過來。

讓它現形，摁在屏幕上。

趕不到的桃花

每年春天

天下桃花都要去龍泉山上開一次會。

燦爛，看到對方，自己也被看見。

彼此陪伴一個季節

最后不辨你我 在泥土里握手。

我突然擔心：

那些趕不到龍泉山的桃花

會不會失落

會不會落寞

會不會覺得自己開得沒意思。

在桃花下剎車

有一年冬天

在龍泉山上學車。

坐在副駕駛座的教練打瞌睡，

喊我自己掌舵，

下達命令：往上開。

一圈一圈

云山霧罩

山體冬眠

桃花還沒出生。

我覺得可以一直開到

第二年春天，

在盛開的桃花下剎車。

美美地自拍，喝茶，嗑瓜子。

南京西路

初秋酷熱籠罩整個大街

沿著南京西路一直走

一直走，走到2008年。

到那家店，停下吧。

往右抬頭看 墻上會有一個軍綠的挎包

買下來。這次，別猶豫了。

送給當時很窮的自己，陪她走南京

過長江，回河南

北京奧運要開始了。

重慶南山

大巴車盤旋而上。我睡著了。

睜眼就到南山，像飛過去似的

這里偏僻，暫時還沒被秋天占領

兩大片荷塘中，養出一頓好火鍋

攪拌成悶熱、火爆、鮮香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