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土,挖坑,埋土
再次刨土,挖坑,埋土
如此反復。我曉得
這個人間的老農正偷著
月光 用回憶種植
孤獨
把天空的還給大地
把大地的歸于天空
根根白骨 列隊整齊
捧著人間的風和雨
安然入眠
清風吹過山崗,雨燕安巢
渡口橋畔,船兒留宿江南
傍晚人家,孩童酣睡在側
第一片葉子落下時
我正與秋風對峙
第二片葉子落下時
我正對秋雨咆哮
第三片葉子落下時
我在人間一無所有
我知道 整個秋天
我都在練習與時間為敵
可誰知道 一杈寒枝的提心
吊膽和秋風秋雨愁煞人的
悸動
我想給我的影子寫封信
告訴他 我淚水全無的殘忍
告訴他 愛情里的卑微和膽怯
告訴他 夜里刮骨療傷的隱忍
告訴他 生而為人的愧怍和不安
多年來,我一直委身與黑暗
給不了他想要的光明
我發誓 來生
一定許他一個影子該有的
真實
我見過他們 是的
有時是抱著命運來的
有時是揣著秋風來的
這群被流放的異鄉鬼 從他們
單薄而空曠的身影,可以判斷
或老或少 或男或女
或瘋或癲 眼下
他們枕著大地入睡
我猜想,在夢里
一定有只巨大的老虎
憂郁的路燈下,光
抵進了夜的心臟 一只
背井離家的昏鴉站在電線桿上
俯視眾生
中年男人路過時——“呱”
拾荒者路過時——“呱—呱”
那群野鬼路過時——“呱—呱—呱”
哎,這畜生 你也不必嘲笑誰
在空嘮嘮的城市面前 你我皆是
第三者
曾以為大海是狂妄的
用它懈怠于四季的空曠與深遠
將萬物遺忘在天空之下
而現在。海面上空
一只海鷗正追逐另一只海鷗
沉落的倒影 讓我
忘了整個世紀的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