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風，風在吹（組詩）

高鳳超

時間

一只飛鳥，一匹奔馬，一棵站立的樹

顯現時間的形體

它們囚住充滿它們的時間

飛，奔跑，站立，搖晃

或者這是時間對時間的逃離

它們擺脫了虛無的整體

找到真實的自我封閉，不越界

眼神傳遞心意，我們借助那透明——

是一種時間與另一種時間的通道？

虛無走出真物——

一座塔樓在湖中的倒影

閃電，一次誕生的赴死，想抓住什么？

一塊卵石退守成一粒沙

縮小的身影，最后的消失

是時間對時間的毀滅？

萬物之形蔓延，重新產生大地的輪廓

時間充滿在那里，時時波及著未知

——靜靜的湖，閃亮的星星

打擾

早上醒來，打開一條信息

陌生號的：

昨晚，我在你住的城市

住了一夜，不想打擾你

我走了，在動車上……

誰呢？剛想撥通這個號碼

不知第一句該怎么問候

剛打出兩個字：你是……

又猛覺這樣回復

也許會是一種巨大的傷害

靜靜地點上一支煙

我想起了聶魯達的兩句話：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

仿佛你消失了一樣

雨夜的暗示

窗外的雨

下一陣，停一陣

一陣比一陣小

天空和大地好像是

在沒話兒找話兒

我和你在屋里聊天

聊一會兒

沉默一會兒

再也找不到話題時

窗外的雨也停了

界限

走在春天里

我找不到春天的入口

我看著，嗅著

甚至可以伸手去觸摸

開在那里面的梨花

這么透明

我進不去

梨花也過不來

我愛惜地采下幾瓣

捧在手心里

這么新鮮的花瓣

很快就蔫了

時間有著多少種鐘點

瞬間里是否存在

我們不知的漫長？

那個仰望古柏的人

正與那古柏錯開

他們各懷分秒

蜉蝣，那些蜉蝣

它們是不是已經歷完了

我們一生的

愛、悲喜、奔波

莫名的憂傷

一陣找不到傷口的痛

懸浮著

連負心人也不值得它理

它來自我痛苦之后的

平靜的溫床？

它已被我重獲的安逸

孵化了多久？

當它破殼，睜開眼

要找的人，已不是我？

假哭者

用眼淚說謊，他一定在借用

另一種委屈，除了真心

要是還有什么能仿造眼淚

我會為生命唯有的珍珠絕望

愿他是在為比他更卑微的強者

這樣屈尊

愿這不是愛情遭遇的噩運

不然，就算蒙騙贏得了深信

僥幸的偷渡者將用無休止的懺悔

來解釋

他流出的每滴淚

都大于海

來者

來者——主宰者

面帶威嚴、善意

像摘下一枚青果

他摘下我

放進他儲藏的果窖

等我泛紅，變甜

永遠消失了——

真的光、雨滴……

你見過我臉上的紅潤

以為我心懷甜蜜

在我無覺的

另一種光和暗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