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傲陽
酒,從古至今都包含了萬千滋味,糧食抑或水果乃至花香,經過歲月發酵,終究改變了原有的樣子,成長為醇厚的佳釀。蘇軾“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的苦酒中,含著淡淡的憂傷;王翰夜光杯中盛著的琵琶美酒,滿懷一腔熱血;范仲淹獨自一人倚靠危欄,酒入了愁腸,灑下思鄉的熱淚……
而細品她的桂花酒,心頭卻泛出點點甜意。
有一種甜,叫作桂花清甜繞指尖。
秋意正濃,院子里綠葉覆蓋的桂花樹上綴下許多黃色搖鈴。這時就是外婆大顯身手的時候了。她套上微微泛黃的袖套,踮起腳尖夠著那泛香的桂花。一大把抓下去,盡是桂花,卻不沾有任何一片桂葉,我也試著模仿,一只小手抓下去,卻不見幾朵桂花,反而是一手的桂葉撒得滿身都是,就連外婆雪白的頭發上也點上一片片綠。在我的淘氣和外婆的笑聲中,一捧捧桂花,靜靜地躺滿筐中。嗅著那淡黃色的甜甜香氣,我心中也不禁泛甜。
有一種甜,叫作軟語沙甜伴我眠。
時間久了,甜意自然就淡了。離著桂樹遠了,甜意自然就淡了。但在外婆板凳邊卻不覺如此,外婆雙手把著筐子,在清水中不斷篩選著優良桂花,雖然身上不斷濺上清冽的井水,卻被甜意覆蓋全身。隨后濕潤的桂花被撒入家中厚實的酒缸中,一塊厚實粗糙的石塊封上了缸口。余下就是漫長的等待了,但在秋夜外婆“桂花姑娘”故事的渲染中,夜晚似乎不再黑暗寂靜,外婆的吳儂軟語,帶著些許沙啞、些許甜軟,伴我進入甜甜的夢鄉。
有一種甜,叫作品味酒甜冬至年。
“冬至夜,大如年。”在家人冒著熱氣的呼吸中,在蒸籠散發出的陣陣白煙中,最讓人期盼的便是從家鄉寄來一個大包裹,又沉又大,父親一臉喜悅,迫不及待地打開包裹,一個棕色的酒缸出現在眼前,父親費力提起,哐啷哐啷的清脆酒聲隨即響起,還未開蓋就已有陣陣從縫隙中泛出的酒香,酒下沉淀著朦朧的桂花殘渣,小酌一口,甜味由淺及深,溫熱了整個冬至,這不就是外婆的酒嗎?這酒,不沾染一絲辛辣,只是重重恬淡余香縈繞嘴邊。
用外婆的話說,江南姑娘當然要有適宜江南姑娘的酒。
外婆的冬釀酒,甜了我這江南姑娘,甜了江南的年。
“猶記那年桂花載酒,送你至渡口,月影去,沉沉東流小舟。”我看看窗外,桂花又開了,地上零落的桂花泛著點點甜意,故鄉的外婆,還在摘桂花嗎?今年,還會有一杯清甜的桂花酒嗎?
(指導教師 陳思瑤)
點評
這是初三學生試寫上海中考作文的一篇范文。作者用詩一樣的語言——“有一種甜,叫作桂花清甜繞指尖;有一種甜,叫作軟語沙甜伴我眠;有一種甜,叫作品味酒甜冬至年”,把“甜”分成了三個層次,不僅一次又一次地點題,還將文章巧妙地切割成了三個場景。每一個分鏡頭,都有與桂花有關的甜,也有“我”與外婆之間甜蜜溫馨的互動,雙線結構,深化了“甜”的意蘊。除此之外,文章語言的表現力也是極強的,沒有冗雜的祖孫之間的對話描寫,只需要幾個動作、幾種神態,就使祖孫間的深厚情感躍然紙上,讀過之后,余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