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繼元

大人物為什么“大”?自然,他們的“大”,是有規律可循、有根由可問的。
左宗棠卑微時,一次做侍人,被人惡意侮辱,左宗棠疾言厲色地反駁,對方瞠目結舌、啞口無言。后來,朋友問左宗棠,你怎么敢頂撞權貴?左宗棠說:“窮困富貴,都只是人生的一種狀態罷了。要想安身立命、成就事業,就必須懂得在貧困中昂起頭來爭得尊嚴,在富貴時低下頭去贏得尊重。”朋友評價說:“你有這種大胸懷、大智慧,將來必定成就一番大事業。”
后來,左宗棠位極人臣,卻變得溫和低調起來,有人又問他何故如此。左宗棠又說:“窮困潦倒時不被人欺,飛黃騰達時不被人嫉,這就是人生的大智慧。當年我一無所有,就像一粒沙子,難免會有人想踩一腳,如果我沒有火爆的脾氣,那等不到機會降臨,早就被人欺負得奄奄一息了。如今,我身居高位,如果還像以前那樣脾氣暴躁,就會給人一種仗勢欺人的感覺,難免被人嫉恨。雖然現在不好說什么,將來也會是個麻煩。”憑著這一人格魅力和智慧,左宗棠最終成了晚清名臣。
再說鄭板橋,原名鄭燮,他功成返鄉時,人們都對他恭敬有加,然而他卻對別人的這種態度極為不屑。過去今天,我還是我,你們今天憑什么前倨后恭?于是取唐詩“二十年前舊板橋”之意取號“板橋”,以此拒絕人們當年對他輕蔑、而今對他恭維。
彭德懷元帥在一次戰斗中深入前線觀察戰況,因為戰斗非常激烈,他帶著警衛飛快地向前方奔跑。這時,正好有個戰士跌坐在路中,攔住了彭老總的去路。警衛向這個戰士大聲呵斥:“快閃開、快閃開!”彭老總也向這個戰士叫道:“讓我一下!”可是這個戰士非但沒讓路,反而顫抖著站起來對著彭老總就是當胸一拳:“你沒看我腳受傷了嗎?”彭老總連忙說:“對不起,我還真的不知道。”說著,一面趕快讓衛生員給戰士包扎傷口,一面急急地向前趕去。當戰斗結束,彭老總返回時,師團長們非要讓那個戰士向彭老總謝罪不可,彭老總卻摸著那個戰士的頭說:“應該怪我不了解他受傷了,怎能怪他呢?”這時,嚇得瑟瑟發抖的戰士才放下心來。人們對彭老總內斂低調的品格敬佩至極。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越是功德圓滿的君子越是謙卑無聲。在偉大祖國的發展進程中,正是無數個擁有這樣品行的大人物,用他們的光芒照亮了祖國的天空。
吳文藻任教授時,有一次正值學生費孝通因病住院,他很掛念費孝通,便帶一個學生前往醫院探望。在得知費孝通病愈即將出院時,一旁的學生悄聲提醒吳文藻:“學長參加研究的課題已經完成,現在正要校對論文,不妨順便告訴他一聲吧。”吳文藻擺擺手,示意學生別再說。離開醫院后,學生問吳文藻為何不提校對的事。吳文藻認真地說:“今天我們是專程前來看望,是慰問和關懷。而校對是工作,工作上的事我們明天再專門跑一趟跟他說。探望時順便捎帶說一句工作上的事,會省了很多麻煩,但這樣的事不應順便捎帶著去做,這樣探望病人才顯得更真誠、更純粹。”第二天,吳文藻特意抽出時間,乘車幾十公里告訴費孝通校對論文的事。
小事當成大事做,這就是大人物的謙卑和真誠,這就是大人物的與眾不同。
然而,在世態面前,一般人都無法節制自己。人們在得意時容易氣揚,失意時容易氣餒,這就是我們之所以只能是常人的道理。而大人物們卻非同凡響:左宗棠受辱時“昂起頭顱”,得寵時? “低下頭顱”;鄭板橋面對恭維“極為不屑”;彭德懷身居高位而內斂低調;吳文藻謙卑真誠待人。他們那種頂天立地的氣節、超凡脫俗的氣度、切金斷石的氣韻以及卓爾不群的智慧、高天流云的襟懷、底蘊深厚的學識,更是立體地鑄就了他們獨特的人格魅力。那積淀的淡定與堅毅,來自于含蓄內斂的大氣與沉穩,那蘊含的溫婉與優雅,源自于低調深邃的清徐與綿厚。他們在失意時不彷徨,而是堅信“莫道讒言如浪深,莫言遷客似沙沉。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而在得志時不驕狂,信奉“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做到“人前不顯勝,鰲里不奪尊”。他們的品格,得益于礪石上磨、爐火中煉、天地間修、日月里養。由此成就了大人物的大度、大氣、大為、大家、大業。
大人物之所以“大”,無關乎名門望族,無關乎名利地位,而關乎品行修養,而關乎人格魅力。我們雖然是俗骨凡胎,但只要擁有和他們一樣的品行與人格,也能立于天地間,受人尊敬。
(摘自《演講與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