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 鑫
(內江師范學院 范長江新聞學院,四川 內江 641100)
我國相關條例明確規定:“突發公共事件是指突然間發生的,造成或者可能造成重大危害,危及社會安全的緊急事件。”而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則是指在衛生領域出現嚴重影響公眾健康和生命安全的事件。本文以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為背景展開相關研究。2020年春節前夕,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在全國乃至全球來勢洶洶,波及廣泛,影響甚強,是一場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在全國人民眾志成城抗擊新冠肺炎疫情之際,人們紛紛將目光和焦點投向了那座英雄城市——疫情中心的武漢。武漢施行交通管制“封城”,自1月23日起至4月8日止,歷時76天,在那期間,武漢的狀況以及堅守在這座城市里的人們的近況,他們的“生活”與“精神”牽動著億萬民眾的心。
紀錄片作為國家和民族的記憶相冊,是見證時代的光影檔案,在突發衛生事件的當下,不會也絕不能缺席。“要去武漢!”是紀錄片創作者們內心的第一發語。在主流媒體方面,以央視紀錄頻道為首的各平臺雖未能抵達疫區中心,但也從不同角度來呈現:央視紀錄頻道于2月22日起推出紀錄片《武漢:我的戰“疫”日記》,用“Vlog(視頻日記)”講述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下的人情滋味;SMG紀錄片中心制作短片《安靜,也是一種守護》,特寫戰“疫”時期堅守的上海人民;湖南金鷹紀實衛視制作的紀錄片《在線》第二季《我們在戰“疫”》于3月2日開播,通過航拍鏡頭記錄與湖北一衣帶水的湖南在疫情下最真實的狀況。在網絡視頻平臺方面,因其網生性、開放性和個性化特質,創作內容更為多元、創作方式自由:優酷于3月8日上線抗擊疫情紀錄片《冬去春歸》,通過全景式視角,講述了武漢等地不同職業、年齡、經歷的人們真實的抗“疫”故事,此外還有微紀錄片《中國面孔》,把鏡頭對準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前線的醫生、護士、軍人等;嗶哩嗶哩(B站)聯合多方力量上線全網首部武漢實地拍攝的紀錄片《在武漢》;SMG東方衛視與嗶哩嗶哩(B站)聯合出品《大城無小事——派出所的故事》播出了“民警們的戰疫”特別系列。
以上這些紀實影像作品,其主要特征可以歸納為:多地域——不僅有疫情中心武漢,也有北京、上海、長沙等地;多視角——既真實記錄真實生活的失序與煩擾,也帶來理想的愛與希望;平民化——鏡頭聚焦于前線的“最美逆行者”醫護人員、軍人、警察、志愿者,也展現普通民眾的物質與精神世界……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不斷發展,4K、5G、AI、8K等概念紛紛出現在我們面前,移動互聯網開始逐漸成為與社會現實等同甚至改變社會現實的“現實場景”。“在場效應”是傳播學中討論“人—技術”的重要理論,“在場”可以定義為傳播技術所促發的在傳播交往過程中能夠意識到與他者共在的沉浸效果。在紀錄片創作領域,我們可以將“在場”簡單化理解為拍攝主體及被攝對象同處于事件發生的“真實”現場(可能會是創作團隊還原的第二現場),是一種身體性的在場;而“缺席”則與之相反,意味著拍攝主體的不在現場,與被攝對象和拍攝場景的分離。B站推出的紀錄片《在武漢》,作為全網首部武漢實地拍攝的紀實作品,無疑是對“在場”最好的印證,通過影片我們可以看到強烈的現場感和情境性以及在情境背后流露的真實感(被加工過的真實性),因此紀錄片創作者們所執著熱衷的正是前往第一現場。
另外,紀錄片是時空的藝術,紀錄片創作中的“在場理論”還應被納入時間和空間的緯度去思考,于是便出現了兩種相對的情況:“在場的缺席”和“缺席的在場”。“在場的缺席”指的是身體處于現實空間,而心理卻因為種種原因試圖通過外在的渠道進入其他的“虛擬現場”。“缺席的在場”是一種心理性的在場,即身體并不處在現場,是“缺席”的,而心理上卻能實現同頻共振,是一種更廣泛的“在場”。正如金鷹紀實制作的紀錄片《我們在戰“疫”》和SMG紀錄片中心制作的《安靜,也是一種守護》,由于疫情影響再加上嚴格的交通管制,都并沒進入疫情的暴風眼——武漢來實地取景,而是選擇從自身出發,去記錄在疫情重創之下自己腳下的這一方厚重的土地以及那一群可愛的人,我們同樣能建立起對于影像的真實感和認同感。
在疫情中創作的紀錄片作品,在制作實踐方面還值得我們關注的是拍攝視角。“視角”是畫面造型語言的一種,也被稱作“視點”,即攝影機的位置,“主觀視角”是對場景的記錄,而客觀視角則是對場景的介入。在紀錄片創作中,客觀鏡頭把攝影機當成一個旁觀者的眼睛,因其可以再現連貫的場景和情境而被廣泛使用,塑造紀錄片的客觀真實感。主觀鏡頭則把攝影機當成一個參與者的眼睛,將攝影角度和人物的眼睛的位置統一起來,在視覺呈現方面,可以將畫面中人物的視角轉嫁到觀眾身上,使得觀眾的欲望縫合到影像當中,塑造紀錄片的現場感。主觀和客觀視角的配合使用會形成“正反打鏡頭”,兩者結合會塑造時空感強的立體視角。
隨著視頻直播、VR、AR等網絡技術的發展,影像可以帶給人們全方位、全息化的豐富視角,視角的切換更為頻繁、形式更為多樣、效果更為強烈。在紀錄片創作領域,上述提到的新冠疫情下的紀錄片大都采用“第一人稱”的主觀視角,并嘗試將觀眾的客觀視角縫合進拍攝主體的主觀視角當中,達到欲望縫合作用,使觀眾卷入情境之中,增強真實感和現場感。如:央視紀錄頻道推出的《武漢:我的戰“疫”日記》,它的影像內容全部是由武漢疫情的親歷者們(醫護人員、軍人、市民、志愿者、外國友人等),用Vlog的主觀視角來呈現前線最真實的情況。從已播出內容中,我們可以看到“想帶外婆回家的吳尚哲”“停課不停學的孫要強”“防疫志愿者夏凡”“運輸志愿者鐘麗”等。
疫情下的紀錄片創作的“臺前”呈現主要特征為:平民視角、民生內容、民本取向。平民視角,即專注于記錄人們直觀的生存現實,再現他們簡單的生活方式,勾勒他們平凡的人生際遇,表達他們真摯的情感流露;民生內容,紀錄片的選題和對象都更加貼近實際、貼近生活、貼近群眾,呈現疫情下的“日常”和“生活”;民本取向,在大眾傳播中的體現為受眾中心論。傳統媒介的內容生產中,傳播者一直處于主導地位,掌握著傳播話語權,受眾則處于被動的接收地位。然而,隨著媒介市場化的探索,受眾為本的地位逐漸凸顯。
紀錄片《武漢:我的戰“疫”日記》的創作是紀錄片平民化創作最恰當的表達和實踐。節目形式為融媒體微視頻,每集時長只有5分鐘,使得大屏和小屏聯動變得簡便,更好實現“臺網”融合。節目內容為在抗疫前線的醫生、護士、軍人、志愿者、普通市民、外國友人等,作為拍攝者同時也是被攝對象,采用Vlog(視頻日記)的形式進行記錄,呈現真實自然的抗疫前線、普通平淡生活場景。節目內涵方面,通過影像我們可以看到每個人都在這場沒有硝煙的疫情抗戰中堅守著自己的位置,做著平凡卻又偉大的事情,保護自己、家人以及這座他們深愛的城市。
美國社會學家歐文·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一書中認為,人與人在社會生活中的相互行為在某種程度上可視作一種表演,并且人們的表演區域是固定的,可分為前臺和后臺兩個區域。“前臺”是在觀眾的注視下,為了某種目的而進行表演的地方,“后臺”是觀眾所不能進入的,是人內心沒有形象修飾的地方。但隨著互聯網技術的不斷發展,網絡傳播不斷突破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人們的社交化“表演”中的“前臺”和“后臺”界限還是變得逐漸模糊,甚至出現了“后臺的前臺化”,即原本是私人化隱蔽空間的狀態和自我呈現通過種種形式被搬上“表演”的場域和空間中。
紀錄片《武漢:我的戰“疫”日記》中的Vlog拍攝方式正是一種“后臺的前臺化”,原本應該是私密空間的普通日常卻成為視頻呈現的“臺前”。如:在“媽媽的戰‘役’”中,我們可以看到鐘麗的多重身份:三個孩子的母親、送貨拉貨的貨車司機、運輸醫療物資的志愿者,而這些恐怕是“形象修飾”的“前臺”中難以看到的。真實性是紀錄片的本質屬性,在紀錄片的創作過程中,“后臺的前臺化”是探究真實的抉擇,但應該避免為了“后臺”而“后臺”的“偽后臺化”現象,即虛擬、構造、想象出來的“后臺”空間,違背了紀錄片創作的初衷。
新冠肺炎疫情下的紀錄片作品在傳播效果方面,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失序下的不安與恐懼,給人帶來一種“陪伴感”,在這一份陪伴中我們看到了勇氣和希望,在勇氣和希望中我們建立起對于民族和國家堅不可摧的“認同感”。影像化和數字化的再現使我們仿佛置身其中,形成遠程在場的知覺感知,雖然物理空間不能到達,依然能夠使主體意識沉浸在畫面情景中。在疫情之下,這些紀錄片真實呈現抗疫前線的生死時速,深切傳達責任與奉獻;同步記錄著普通百姓的生活日常,自然流露著善意與本真。在搖搖晃晃的鏡頭中我們看到了確定感,在磕磕巴巴的表達中我們看到了安全感,這些都在平靜著觀看者的焦慮、安撫著參與者的不安。
沒有誰是一座孤島,在大海里獨踞;每個人都像一塊小小的泥土,連接成整個大地。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在《想象的共同體》中表述,“民族是基于族群歷史記憶與文化特征基礎上的想象,是一種建立在客觀基礎上的主觀認同”。在疫情之下,人與人之間的共情和認同被激活,善意和友愛被點燃,“萬眾一心、眾志成城”就是這個國家最堅實的免疫力。正如世衛組織瑪麗亞·范·科霍夫表示,在中國,讓她最感動的是每個人都有著絕對驅動力,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如何保護家人,還知道如何通過集體行動來控制疫情。
疫情之下的紀錄片作品,在創作理念上追求“在場”與“在場的缺席”試圖營造現場感,在攝制方式上選擇拍攝更為個人化的“前臺化后臺”力求達到真實感,從而達到傳播效果上的“陪伴感”與“認同感”。通過這些作品我們可以看到抗疫前線的責任與奉獻、普通百姓的善意與本真。在搖搖晃晃的鏡頭中看到確定感,在磕磕巴巴的表達中看到安全感,平靜著我們的焦慮、安撫著我們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