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香花
(成都理工大學工程技術學院,四川 樂山 614000)
《羅賓漢·起源》是由英國RHO影片公司、英國頂峰娛樂公司聯合出品,奧圖·巴瑟赫斯特導演,塔倫·埃哲頓、杰米·福克斯、本·門德爾森等共同主演的英國動作電影,奧斯卡影帝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擔任影片的制片人。該片用現代思維重新書寫了綠林英雄羅賓漢的傳奇故事。影片講述了原本富庶的貴族羅賓為家國大義奔赴戰場,經歷了殘酷的戰爭后回到家鄉,卻面臨更為殘酷的現實——家產被侵占,心愛的女人也被搶走。當心灰意冷的羅賓開始逃避現實時,他在戰場上救助過的神秘男子約翰突然出現,鼓勵他奮起反抗,教他學習箭術。重拾信心的羅賓開始調查一系列事件的真兇,并鎖定了諾丁漢郡警長。在日復一日的不斷練習下,羅賓的箭術逐漸精湛,傳奇英雄羅賓漢誕生了。
羅賓漢(Robin Hood)是英國民間傳說中的英雄人物,又稱漢丁頓伯爵,他是一位劫富濟貧、行俠仗義的綠林英雄。關于羅賓漢的文學作品最早可以追溯到14世紀威廉·郎蘭德的長詩《關于農夫皮爾斯的顯圣》。法國作家亞歷山大·仲馬也在前人基礎上創作了人物更加豐滿的作品《俠盜羅賓漢》。經過幾百年的文化積累,在英國的社會文化環境中,羅賓漢已經演化成一個具有符號意味與象征性的人物形象,無形間給羅賓漢的影視化創造了難度。影片《羅賓漢·起源》在英國傳奇故事的基礎上,采用了現代化的鏡頭敘事手法,實現了歷史寓言的現代化改編。
《羅賓漢·起源》的故事發生背景是13世紀的歐洲,羅賓是諾丁漢郡的一名勛爵,擁有一片農場。在影片的開始,他迅速地與為了貧困的鄰居來農場偷馬的瑪麗安墜入愛河。開場的快節奏奠定了影片的現代化節奏基調。爾后羅賓被征召入伍,參加第三次十字軍,東征前往阿拉伯。在阿拉伯戰場上,影片的第一輪打斗戲份開始了,箭攻是符合時代特點的主要戰斗方式,但影片對于“箭攻”的表現卻并不是傳統的。在雙方弓弩對決的情節中,影片以極快速切換的鏡頭營造出緊張、激烈的戰斗氣氛,平均1~2秒就有一個鏡頭切換。連弩狙殺等情節設置可比槍戰片中的狙擊情節,不同于傳統中世紀“箭攻”影片表現出的作戰工具的簡陋感與原始感,《羅賓漢·起源》中的“箭攻”突出了“箭雨”般的密度、射箭的力量感,用于作戰的弓箭也進行了改良,在弓箭頭的位置加上了金屬裝置用以配合火攻,整體戰斗水平充滿了現代感。還有投石機等作戰工具的運用,打造了“爆炸”場景,極類似現代動作片中現代作戰武器如炮彈所能達到的效果。此外,夜城奔馬、暴動劫車等情節同樣具有明顯的類型片元素特征,觀眾仿佛與羅賓漢一起進行了一次“年代穿越”。但不能忽視的是,影片是有特定的歷史背景的——在中世紀的背景下,這種元素的凸顯與融合未免讓人出戲,發生年代認知的錯亂,時光網評該片最終呈現出的“混搭風”并不理想,“片中的中世紀場景缺乏真實感,可信度不高,更像是一座羅賓主題的游樂園”,這也是影片的代入感與真實感為人所詬病的主要原因。
但不可否認的是,影片的類型元素融合為傳統歷史傳說的影視化提供了更多的可看性,也富有一定的創新性。在戰斗場景中,羅賓有許多驚險閃躲時刻的慢動作和特寫鏡頭,有《黑客帝國》《速度與激情》的類型風格。羅賓在民眾眼中塑造的“兜帽俠”形象又具有了美國超級英雄電影的意味。影片的高潮段落發生在諾丁漢礦區,在激烈的巷戰后,羅賓騎馬在狹窄的架空橋梁中飛奔躲避追捕。隨著后方的射箭追擊,羅賓棄馬,轉而手持木桿順著空中繩索滑行,跳入下方飛馳而過的馬車中,瑪麗安剛好坐在這架馬車上。上一個鏡頭,羅賓從馬上躍起,下一個鏡頭緊接著已經在空中繩索滑行,鏡頭與鏡頭之間的內容省略讓情節節奏更顯緊張快速,在羅賓空中滑行不到10秒的時間里,影片反復使用兩次前后鏡頭切換,最后平安落地,看到瑪麗安正坐在馬車中,充滿戲劇性。在暗色調的氛圍下,影片以燃燒與投石代替爆炸,以飛馬代替追車,以劍雨代替槍戰影片,既有諜戰片的驚險、動作片的緊張刺激,又有愛情片的浪漫,還有個人英雄影片的戲劇性,可以說,影片是一部在特定歷史背景下進行了各種類型元素雜糅的“實驗影片”,這種創新性的實驗手法讓影片的優缺點變得十分明顯,也讓喜愛與不喜愛該片的觀眾分為兩極。作為一種“藝術產品標準化的規范”的影片拍攝手法,類型片的創作是有一定的局限與框架的,突破這個框架需要在個人表達和藝術創作之間達到最佳的平衡點,這也是《羅賓漢·起源》所需要進一步優化的。
作為古老民間傳說中的人物形象,“或許羅賓漢的歷史真實性早已淹沒在文人們的虛構和創作之中而難以分清彼此了”,在英國十三四世紀的整個社會大環境下,羅賓漢的形象在以歌謠形式的口口相傳的過程中逐漸上升,凝聚成了一種騎士精神。傳統的騎士精神主要歌頌的是高貴、慷慨和忠誠的騎士品質。在歷史傳說的被記載、被傳播與被想象的過程中,羅賓漢的身份日益明確化、共識化,他成為一位為英國鄉村下層民眾發聲的貴族,劫富濟貧,反抗強權。反抗,成為羅賓漢精神的內核,影片《羅賓漢·起源》同樣在此基礎上完成了羅賓漢的形象塑造。
在影片中,羅賓的性格建構是成長式的。他起初是諾丁漢郡的一名富庶貴族,被征召去參加一場沒有意義的斗爭。在戰場上,羅賓善良的個性逐漸顯露出來,他不忍看敵軍被殘酷對待的慘狀,當隊伍的首領要濫殺俘虜時,羅賓站出來激烈反對,在打斗過程中被射傷,爾后被送回英國。眼見過戰爭的無情,回到家鄉后的羅賓患上了創傷后應激障礙,而當初號召他去為宗教而戰、為國家而戰的宗教與國王無人對此負責。從戰場上歸來的士兵的傷病也無人過問,他們獨自忍受著病痛,生活慘淡。羅賓被激發出了內心深處的憤怒,匡扶正義的精神逐漸蘇醒。此時,約翰出現了。羅賓在戰場上試圖救下約翰的兒子,約翰“選中”了這個不一樣的年輕人。他鼓勵羅賓“只要別看輕自己,你就無所不能”,并傳授羅賓箭術,帶領他刻苦練習。羅賓仿佛脫胎換骨一般,擁有了能夠更加強大的力量——既是精神上的,也是身體上的。
激烈的宗教與階級沖突已經讓諾丁漢郡的民眾苦不堪言,這個地方腐敗橫生,郡長以戰爭的名義收斂錢財,鞏固權力。羅賓和約翰決定搶劫郡長的錢財散發給窮人。羅賓在夜晚化身成了這座城市的正義使者,是一位被人們稱為“兜帽俠”的無名英雄,一名盜亦有道的“俠盜”;而白天,他逐漸取得了郡長的信任,打入決策層內部去詳細了解他們所做的勾當。羅賓也在此過程中逐漸變得沉穩,從一個義憤填膺的熱血青年變成了有勇有謀的人民英雄。羅賓的反抗,根植特定的社會文化土壤,生發于社會的不公,起源于自己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家產被掠走,心愛的女人另投懷抱,但羅賓還是衣食無憂的,作為貴族的他依然能夠獲得安逸的生活。他反抗的更大原因是心痛于普通百姓食不果腹的遭遇。羅賓的反抗,是為民發聲,是一種大愛情懷。
因為出演《王牌特工》系列影片而被中國觀眾熟知的英國青年男演員塔倫·埃哲頓飾演羅賓,演員身上所具有的獨特的個人魅力也過渡到了角色身上——《羅賓漢·起源》中的羅賓漢充滿了少年的稚氣感,他的成長有著奇遇與“逆襲”的意味,使得角色身上所生發出的反抗精神能夠引起更多的共情。羅賓從個人情感出發,想要為自身討回公道,但隨著計劃的實施,他見識到了更多的民間疾苦和上層貴族的驕奢淫逸,底層人民的命運如螻蟻一般,而貴族卻在宣揚虛假的正義。與人民產生了共情的羅賓漢決心結束苛政統治,喚醒被蒙蔽的人們,摧毀一個被虛偽的信仰控制的時代,整部影片充滿強烈的諷刺意味。
但同時不能否認的是,影片整體情節感較弱,在打斗情節之外有平鋪直敘之感,對人物的刻畫不夠深入,人物形象塑造得略顯扁平化、符號化。本·門德爾森飾演的反派諾丁漢郡警長和杰米·福克斯飾演的阿拉伯人約翰略顯工具人意味。在影片的結尾,諾丁漢郡警長講述了自身凄涼的成長背景,算是給人物的行為一個內在動機的說明。但縱觀整部影片,對于反派的形象刻畫仍然具有很大的可塑性空間。
在電影改編的過程之中,不僅是電影本身與原作之間的對話,同時也是電影改編這一藝術創作行為與原作所屬的歷史環境與文化語境之間的對話,更是改編后的電影與當代語境和社會思潮之間的對話。羅賓漢的故事從歌謠傳說到文學作品,在一次次根據特定時代想象的創作過程中衍生出新的特點。而當文學作品被改編成電影作品時,是“‘電影本性’與‘文學本性’的一次對話或者說一次交鋒,一次調整與適應,一次抵抗與妥協,一次相得益彰與相互掣肘”。《羅賓漢·起源》在影視化過程中,在現代化審美觀下呈現出了具有時代特點的視覺效果。
影片的服裝、化妝、道具等基本的視覺呈現可以用“時髦”“現代化”等特點來概括。影片中,羅賓時常穿著一身黑色皮夾克,為了符合他“兜帽俠”的人物設定,他的服裝也通常是連帽式的。而作為反派的諾丁漢郡警長出場時,穿著一身淺灰色長風衣、黑色高領毛衣和駝色馬甲。影片整體的服裝設計充滿了當下流行時裝元素,在體現了影片主創希望呈現出一個現代寓言的改編思路的同時,顯得與影片的中世紀背景不相符合,讓觀眾產生一種“穿越”之感。在場景的搭建上,影片同樣呈現出一種強烈的“混搭”風格,中世紀的貧民區并不是簡陋的木搭棚,而帶著工業革命時的冷峻氣息。總體而言,整部影片都體現出現代化的氣息。
在鏡頭呈現上,影片也體現出了現代化改編思維。影片有大量的戰斗場景,在作戰地點上,從阿拉伯戰場上的土堡到英國城市與鄉村錯綜復雜的巷子、寬闊的礦場,在影片提供的豐富場景中,詭譎的氛圍與宏大的氣質相互融合。由于戰爭背景是冷兵器時代,射箭成為主要戰斗方式。正如上文提到的,影片以槍戰動作類型片的拍攝手法來表現射箭戲份,視覺風格凌厲冷峻、張弛有度。影片以“子彈時間”的慢動作定格特寫鏡頭彰顯弓箭的力量之感,萬箭齊發的“箭雨”大全景則顯示出了速度之快、數量之多,動靜結合,視覺沖擊力更強,給觀眾帶來了“燃爽大片”的視聽體驗。
對于傳奇故事來說,最簡單的劇本同時也是最有難度的劇本,所有熟悉羅賓漢傳說的人都是影片的潛在受眾,如何滿足他們對于羅賓漢故事的現代性想象,是影片必須面對的難題。《羅賓漢·起源》為我們交上的答卷有驚喜,同時也有不足。在現代化的改編思維下,影片忽視了對于歷史環境的細節考證,尤其是服裝的呈現與時代特點并不相符,難免讓人感到“出戲”。但影片大膽地嘗試了類型元素融合的方式去呈現這樣一個家喻戶曉的傳說故事,采用了現代化的鏡頭敘事手法,為觀眾帶來了“爆米花”大片的視聽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