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守棟 ,姚 凱
(1.復旦大學 管理學院,上海 200433;2.昆明學院 經濟管理學院,云南 昆明 650024)
區域全球競爭力根植于國際人才及區域組織部署國際人才的領導力[1],在全球化縱深發展持續推動生產全要素通過超越區域界限實現全球整合的進程中,現代城市作為國家競爭的主要載體和要素跨境流動與集結的主要支點[2,3],吸引和集聚國際人才對拉升城市競爭力的重要意義愈加凸顯。為此,中國城市紛紛出臺國際人才集聚政策爭奪國際人才。
人才學專家王通訊[2]認為,國際人才是指能在國際空間施展才華、發揮作用的人才。在此基礎上,從全球化和移動互聯時代生產要素跨境流動邏輯理解國際人才的內涵與外延,本文認為,國際人才的本質是生產要素的關鍵類別,其流動的本質是人才蘊含的知識、技能和經驗等人力資本與其它生產要素伴生及跨境流動。因此,本研究認為:國際人才是指以知識、技能和經驗為主要手段,直接為其它國家或區域提供產品和服務的高層次人才。國際人才因其外部性而對全要素生產率提升起關鍵作用[4,5],城市歷史積淀、資源稟賦、發展定位和內涵各不相同,城市間全要素綜合治理能力差距更是集聚和激發國際人才發揮整體效應的決定性因素[6]。上述因素交織形成的異質性網絡共同決定城市國際人才在需求類別、數量和層次上的差異[7,8],直接決定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政策差異化導向。然而,當前非均衡發展的中國城市[3,9]出臺的國際人才集聚政策具有明顯同質化特征[10,11],國際人才的有效性和國際人才政策的科學性與合理性有待檢驗。
為此,本文立足贏得全球國際人才爭奪戰爭的國家戰略高度,測度中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水平差異,分類研究影響中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的主要因素,對探索與中國城市發展非均衡特點相匹配的國際人才集聚政策選擇具有重要價值。本文主要貢獻包括:①構建人力資本“投入-過程-產出”價值鏈理論模型,為推進國際人才集聚理論發展提供嘗試;②以模型為指導,以“人才集聚指數-人才集聚影響因素-人才政策”為主線構建指標體系,對中國內地36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進行評價和排名,分析和驗證36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影響因素的異質性,并據此提出中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政策的三大差異化選擇,即外資傳統工商業國際人才集聚、高端生產性服務型國際人才集聚、多樣性和包容性國際人才文化氛圍營造。
城市國際人才(International Talent或Global Talent)集聚文獻最早可以追溯至Park等[12],他們認為國際人才集聚是刺激城市經濟增長的重要因素 。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Lucas[13]于1988年首次證實了人力資本國際差異而非物質資本跨境流動是刺激和推動區域經濟增長的關鍵因素。鑒于國內學者將國際人才與國際化人才概念互用的情形較為普遍,本文認可王通訊[2]作為國內代表性學者,首次闡述的開展國際人才評價的重要性;王耀輝等[14]首次直接測度了中國內地31個省區國際人才競爭力指數及排名。國內外城市國際人才集聚研究文獻清晰地呈現出人才集聚水平測度和國際人才集聚影響因素兩大發展脈絡。
借鑒人才評價理論和實踐經驗,國際人才集聚水平測度主要從人才規模、人才結構、人才效益3個維度展開[14,15]。人才規模測度研究又分為兩類:第一類以王通訊為代表,以區域人才絕對集聚度代替人才規模維度,從高端人才總數(如兩院院士等)、人才資源總量(如不同學歷和職稱人數)、人才資本總量(如高級、高端人才資本量)、專門人才總量(如專業技術、研發、企業經營管理人才和團隊數等)4個一級指標開展評價。此類學者研究具有系統全面的特點,但指標間有明顯的外延交叉重疊。第二類以王輝耀為代表,國際人才規模指數測度指標設定為來華留學生、來華專家兩類人才數量,特點是指標計算簡潔高效。此外,于宏源和周亦奇[16]將國際人才分為高層次人才、創新團隊外籍成員和企業選聘的外籍技術專家,這一分類體系也具有相同的特征。精簡高效的測度指標雖然存在系統性不足的特點,但能有效解決國際人才外延交叉重疊的難題。
與國際人才規模研究相比,國際人才結構和國際人才效益研究成果明顯偏少,主要從人才的學歷、年齡、職稱和人才產業分布情況等維度展開,計算方法為不同素質層次、年齡段、職稱級別和產業人才分布數量占區域國際人才總量的比值[17]。王輝耀[14]所用的測度指標更為簡潔,包括學歷結構和職稱結構兩個方面。國際人才結構測度的實質是計算不同類別國際人才密度。外生增長理論認為,相比于人力資本密度低的城市,人力資本密度較高的城市更能獲得國際人才人力資本正溢價,進而對國際人才集聚產生更大的吸引力[18]。
國際人才集聚效益是國際人才產出衡量指標,學者普遍將國際人才產出分為直接產出和有密切關系的間接產出兩大類別。理論研究認為,國際人才集聚憑借其專業技術知識和科技創新體系治理[19],通過直接產出如科技專利、科技出版物等科研成果,以及知識溢出機制[20,21],實現區域經濟增長這一間接產出目標。應用研究中,王輝耀[14]從國際人才創新指數和國際人才發展指數維度測度國際人才集聚效益;趙永樂[15]將人才效益測度指標分為成果數、獲獎數、專利數;王通訊[17]以人才資本對經濟增長的貢獻作為人才效用測度指標。
代表性學者將影響因素歸納為經濟、政治、文化、家庭和職業5個主要類別。經濟因素是指高薪或良好工作生活環境的吸引力[22];政治因素如因政治壓迫而尋求保護[23];文化因素包括國家間的文化相似度[24]、國家品牌和種族網絡(民族多樣性、寬容和開放的環境)[25]、社會文化與制度因素[26]等;家庭因素主要是指家庭的集體主義觀念(家庭成員團聚需求)[27];職業因素主要是指因組織跨國運作產生的國際性職業,如全球無邊界職業等[24]。除上述5類外,影響因素還包括人才集聚政策、經濟結構演變、創新發展環境和基礎保障條件供給[28],以及大數據背景下虛擬網絡的廣泛應用[29]等。縱觀上述成果不難發現,雖然影響因素涉及甚為廣泛,但從城市集聚國際人才異質性需求看,研究成果的場景性應用價值有待提高。
國內外學者在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水平測度和影響因素方面的研究成果為該領域深化研究奠定了堅實基礎,同時也暴露出明顯不足。
(1)聚焦現代城市開展國際人才集聚評價的研究成果鮮見。除國內學者王輝耀相對深入和國外學者淺嘗輒止的研究成果外,以城市為載體,重點研究國際人才集聚的成果尚未在公開文獻中發現。現代城市作為國家在全球范圍內爭奪和整合資源的網絡節點與重要平臺,從當前科技創新和產業集聚高級化發展需求看,研究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具有重要而獨特的理論意義和現實價值。
(2)缺乏差異化國際人才集聚影響因素研究。既要積極肯定Stuart[20]和其他學者將影響因素進行系統歸納所取得的成績,還應看到既有成果并未從城市能級網絡層次分布視角開展研究,關注非均衡發展中不同梯次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影響因素的差異性研究明顯匱乏。現代城市競爭能力呈現顯著差序格局,宏觀且均質化地研究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影響因素與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差異化需求明顯不匹配。
(3)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政策效果評價和糾偏機制研究匱乏。中國城市盲目出臺同質化國際人才集聚政策的科學性有待商榷,人才政策有待糾偏。然而,鮮有文獻系統關注此類研究。總之,當前以下問題有待深入研究:①城市國際人才集聚評價指標體系構建和綜合水平測度;②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影響因素異質性研究;③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差異化政策研究。
鑒于此,本文以中國主要城市為研究對象,構建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測度指標體系,并以此進行中國主要城市國際集聚水平綜合測度,分類研究不同城市國際人才集聚的同質性因素和異質性因素,總結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政策差異化特征,從而為政策優化提供實踐指導。
人力資本存量增加是現代經濟持續增長的源泉,舒爾茨[30]論證了人力資本在家庭撫養、醫療保健、教育、職業培訓、人力遷移與職業選擇等持續投入活動中的積累和形成,并指出由于政府規章制度對市場價格的擾亂,對大學教育、科研管理、經濟研究、國際機構援助等活動在人力資本價值形成和轉化中的禁錮與扭曲,極大地降低了投入環節所形成的人力資本轉化為生產率和生活福利產出時的效率水平。梳理舒爾茨的研究結論可清晰繪制人力資本價值運動軌跡,包括以下內容:人力資本投入活動即醫療保健、教育培訓等活動;人力資本價值轉化活動即經濟社會的各項制度對人力資本價值貢獻的激發;人力資本產出貢獻即生產率提升、經濟持續增長和社會福利改善等。國內學者王秀麗[31]將人力資本納入國民經濟核算體系,實證發現將人力資本劃分為3個價值運動階段具有科學性和可行性。因此,基于上述人力資本價值運動規律,本文認為,可構造人力資本“投入-過程-產出”價值鏈(見圖1)。
國際人才是指掌握先進知識和技能并潛藏巨大潛力的高價值人力資本[32]。城市國際人才集聚的目標是通過國際人才知識交流和共享[33]即知識溢出,推動創新并獲得創新績效[34]。因此,從本質上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價值鏈與人力資本“投入-過程-產出”價值鏈基本一致,人力資本“投入-過程-產出”價值鏈模型相關理論適用于城市國際人才集聚研究。
然而,人力資本價值鏈各環節之間,以及價值鏈與外部環境之間具有動態匹配和協調平衡的交互性。從人才生態系統理論視角分析,特定區域人才、自然和社會3個子系統之間形成能量與信息交換系統[35],子系統間的動態平衡水平決定著區域人才吸引數量與培養數量,并能夠促進人才結構分布和人才流動水平達到最佳狀態[36]:人力資本投入階段,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影響因素作為必要條件具有基礎保障作用,如要素報酬率(含工資)、產業和產業集群發育程度、城市化水平、教育及科技水平等[37]等;人力資本價值轉化階段,文化和制度變遷對人力資本價值轉化產生重要影響。國際人才人力資本價值轉化和增長需求,不斷對社會政治、經濟和法律等制度創新提出新要求,持續推動國際人才人力資本生產、產權保護、配置、交易制度的市場化變革[38,37]。在開放、多元和包容性城市文化環境[39]中形成的異質性城市文化進一步強化了人才吸引、集聚與人力資源價值轉化路徑的異質性;人力資本價值產出階段,因人才生態系統多元主體價值主張嵌入,國際人才異質性人力資本轉化路徑呈現顯著分化,與輸出端形成多樣化價值創新連接[40],輸出多元價值,如創新性理論、經濟價值和社會效益等。人力資源價值鏈的3個主要環節分別與自然子系統和社會子系統動態交互,并通過各環節間的交互共同構造出異質性城市人力資本價值鏈。
區域經濟增長推動生產要素分化,并逐漸呈現多元化和專業化特征,要素價值發揮必然要求集聚異質性人力資本與之匹配,當異質性經濟增長要素與異質性人力資本呈現高水平動態耦合關系時,城市比較競爭優勢最終得以凸顯[41]。因此,本研究認為,由經濟增長要素異質性、人力資源異質性、差異化動態耦合和競爭優勢共同作用下的城市人才系統是異質性人才生態系統,城市國際人才集聚視角下人力資本“投入-過程-產出”鏈是異質性人力資本價值鏈。
據此,本文構造城市國際人才人力資本“投入-過程-產出”價值鏈理論模型(見圖1),構建中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指標體系和評價模型,通過對中國內地36個主要城市的國際人才集聚影響因素和政策差異化特征進行深入研究,驗證該模型的科學性和合理性。

圖1 城市國際人才集聚人力資本“投入-過程-產出”價值鏈理論模型
本文以我國直轄市、副省級城市、除拉薩外的省會城市及少數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地級市共36個城市為對象開展研究。研究數據以2018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金融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國法律年鑒》、《中國貿易外經統計年鑒》、《中國法律統計年鑒》、各城市統計年鑒和公開發布的各類統計公報發布數據為主,少部分數據年份為2017年和2019年。因數據來源渠道較多,本研究從以下3個方面確保數據口徑一致:①大部分數據來源于2018年《中國統計年鑒》,占數據總量的80%以上。其中,忽略地方統計年鑒和政府公開發布的統計公報相關數據可能存在的誤差;②為確保數據權威性,同一觀測指標的36個樣本城市數據取值均為同一信息渠道,如36個中國城市的“公共安全指數”均出自新華網2019年公開發布的數據;“國際會議數量(個)”均使用國際大會與會議協會(ICCA)認定和發布于2016年的《全球會議目的地國家及城市排行榜》數據。
城市綜合實力評價因素也是各類高層次科學人才和國際人才集聚的主要影響因素[42,43],鑒于從自然環境、人文交流、社會治理、經濟產出等視角測度城市綜合實力的研究成果得到了學者們的普遍認可(見表1),其研究成果可為本研究指標體系構建提供有益參考。
參考表1,本文以城市基礎設施與環境保障涉及的諸多指標作為投入測度指標,以文化和金融體系等制度體系指標作為過程轉換指標,以科技和經濟等產出系統觀測指標作為產出指標,對城市國際人才人力資本“投入-過程-產出”價值鏈模型的關鍵活動進行定義,即投入是指為吸引與培育國際人才而發生的各類自然和社會資源消耗,具體包括自然環境宜居性、社會安全穩定、基礎設施建設水平、市場規模和發展速度、居民收入和消費水平、經濟社會文明程度等;過程是指將國際人才潛在價值創造能力轉化成為顯性物質或精神收益的過程,其評價指標包括創新政策和平臺、營商環境和市場化水平、信息溝通和傳遞、產融合作、文化價值觀等;產出是指國際人才集聚成效,包含國際人才集聚規模、結構、速度和效益[15],主要從科技創新成果和與創新緊密相關的市場效益兩個方面加以測度。
本文按照國際人才定義,綜合學者研究成果判定國際人才外延。考慮到高端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水平在衡量城市國際化程度和國際人才流動中的重要作用,本文增加外資和港澳臺企業、中國海外工程項目中的高級管理人員與專業技術人才數量、服務貿易進出口額、PCT國際專利申請件數等具有高端服務特征的指標。本文從投入、過程維度建立中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影響因素評價指標體系,包含10個一級指標和89個二級觀測指標(見表2),該指標體系將在多元回歸分析中得到進一步篩選和驗證;從創新成果和市場效益兩個維度對產出維度指標加以提煉,以此作為中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評價指標中的人才效益類指標(見表3)。將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評價指標體系設定為人才規模、人才結構和人才效益3個一級指標,其中,包含8個二級指標和26個三級觀測指標。

表1 城市綜合實力測度維度與指標

表2 中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影響因素評價指標

表3 中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評價指標及權重
表3中,指標權重值按層次分析法計算得到。信度檢驗顯示,量表信度為0.901,26項三級指標信度系數介于0.701~0.904之間,各項三級指標信度較高;因子分析結果顯示,Bartlett球形檢驗結果為顯著(P=0.000<0.001),26個三級指標對共同因素的累積解釋力為75.05%。可見,量表有較高的建構效度。
(1)樣本數據無量綱化處理。本文假設指標實際值與轉化后無量綱值之間是直線關系,采用指數法對樣本數據進行無量綱化處理,計算公式如下:
X`i=Xi/maxXi
(1)
式(1)中,i代表各觀測指標,X'i為無量綱化處理后的指標值,Xi為指標原值,maxXi為原值數據中的最大值。指數法處理后的指數最大值為1,能較為直觀地橫向比較城市各項指標差異水平。
(2)國際人才集聚評價模型。參考國內人才評價及相關研究成果,本研究設定如下國際人才集聚指數加權計算評價模型:

(2)
式(2)中,ITAI代表國際人才集聚指數,i代表觀測指標,Bi為各觀測指標無量綱處理后的一、二、三級指標值,Qi為各觀測指標權重。依據本模型逐級加權計算表3中各級指標值,即求得各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
(3)國際人才集聚影響因素多元回歸模型。為進一步研究和界定影響國際人才集聚的關鍵因素,本文首先以式(2)國際人才集聚指數結果為依據,對36個樣本城市進行系統聚類分析,研究不同類別城市的國際人才集聚指數影響因素。研究設定影響因素觀測指標為自變量,不同類別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為因變量的多元回歸分析模型。
Y=a0+a1X1+a2X2+a3X3+a4X4+…+anXn+δ
(3)
式(3)中,Y代表各類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X1、X2、X3、X4…Xn分別代表國際人才集聚影響因素,a1、a2、 a3、a4…an為影響因素權重。式(3)回歸結果將為本文進一步開展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模式研究提供基礎數據。
本研究中國際人才集聚指數是指從人才規模、人才結構、人才效益等維度,對區域內國際人才集聚水平綜合變動進行測度的相對數,由人才規模指數、人才結構指數和人才效益指數加權計算得到(見表3)。該指數作為定量測度指標,用于衡量多種影響因素作用下的城市人才政策實施效果。按式(1)計算方法測度的人才集聚指數顯示(見表4):中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差距較大。結合表3指標權重值可以看出,國際人才規模和國際人才效益是拉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水平差距的關鍵指標。

表4 中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及排名
從表4可以看出,北京、上海兩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分別為0.73和0.77,國際人才集聚水平遙遙領先。該數據與兩市作為全球城市的國際化發展水平相吻合。外籍人才、留學歸國人才、本土高端國際化人才、全球500強企業高級管理和專業技術人才等指標值均在0.8以上,指標綜合反映出兩市國際人才總量大和高層次人才集聚占絕對優勢兩大特點。雖然國際人才技術創新和市場效益指標表現一般,但與人才規模、人才結構共同作用,基本展現出兩市國際人才生態鏈雛形。分項看,北京在外資和港澳臺企業高級與專業技術人員(指數為0.268)、PCT國際專利申請件數(0.361)等指標上亟待改善,服務貿易進出口額(0.47)等指標仍需提升,總體上看,北京的弱勢為國際經濟貿易領域的高端國際人才明顯不足。上海的留學回國創業人數(0.333)、PCT國際專利申請件數(0.139)和技術市場合同成交額(0.209)等指標綜合反映出上海技術創新能力不足的狀況。
重慶、廣州、深圳、南京、杭州、天津國際人才集聚水平大幅落后北京、上海,集聚指數分布區間為0.2~0.5。各項指標指數顯示出該類城市的兩大共同特征:一是城市具有集聚高層次和高端國際人才的良好基礎,但與北京、上海相比,其集聚能力明顯不足。外籍人才、海外歸國人才、留學生、本土“六類”高端國際化人才等指標值分布在0.2~0.4區間;二是以國際經濟貿易為依托集聚經營管理、生產服務、科技創新和技能型國際人才各有其長處和短板。全球500強企業國際經營管理人才、海外工程項目經營管理人才等指數分布于0.3~0.5區間,特別是高技能人才指數分布在0.4~0.9區間,表明此類城市在集聚經營管理和技能型國際人才方面有明顯優勢。此外,各城市專利申請數量指數分布于0.3~0.6區間,在服務貿易進出口額指標表現上,廣州(1)、重慶(0.606)、杭州(0.533)、天津(0.65)指標值均超過北京(0.47),證明該類城市在科技創新和高端生產服務行業對外經貿方面成績優異。其中,深圳的“國際人才創新指數”(1)、“PCT國際專利申請件數”(1)指標值超越北京和上海,全國領先,表明深圳在國際人才創新環境和技術創新成果方面具有領導地位。重慶的“聘請外國專家人次”(1)、廣州的“服務貿易進出口額”(1)、杭州的“外資和港澳臺企業高級和專業技術人員”(1)、“海外工程項目經營管理和技術人員人數”(0.893)、天津的“海外工程項目經營管理和技術人員人數”(0.871)均在各自領域處于全國領先。
青島、武漢、成都、蘇州、西安等10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分布在0.1~0.2區間,可以認為該指數區間城市國際人才集聚能力較弱。盡管大部分城市在“海外工程項目經營管理和技術人員數”(0.3~0.7)與“高技能人才數量”(0.2~0.5)兩項指標上具有良好表現,而且濟南和鄭州在前一指標指數上處于全國領先(1、0.713),但僅有單一領域國際人才局部集聚,與發揮國際人才集聚整體效益的目標相距甚遠。合肥、大連、沈陽、昆明等18個城市的國際人才集聚指數低于0.1,國際人才規模、國際人才結構和國際人才效益少有指標表現良好,表明占我國主要城市半壁江山的18個城市國際人才資源仍然相對匱乏。
表4國際人才集聚指數測度結果顯示,中國城市的同質化國際人才集聚政策效果大相徑庭,測度結果顯示,政策出臺未充分考慮城市層次水平差異和國際人才集聚異質性影響因素。對36個城市開展聚類分析,有助于針對性地研究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影響因素。依據國際人才集聚指數(見表4)對36個城市進行系統聚類分析,結果見圖2。
圖2中的聚類分析結果顯示,36個城市分為4類:序號1~2為第一類,包含北京和上海,序號3~5為第二類,包含重慶、深圳和廣州,序號6~20與序號21~36分別為第三和第四類。其中,深圳、廣州、重慶GDP規模在均在2萬億以上,鑒于經濟總量、產業發展和國際人才集聚之間存在密切關聯,本文將1~5即北京、上海、重慶、深圳、廣州5個樣本為歸為同一類開展研究,其余分類與圖2保持不變,新的劃分方法將樣本城市分為3類。

圖2 36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系統聚類結果
本文以回歸分析方法分類研究影響各類城市國際人才集聚的關鍵因素。為滿足回歸分析對因子和樣本數量關系的限定要求,分別以表2中的觀測指標為自變量,以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為因變量,將89個因子逐一與三類城市的國際人才集聚指數進行277次回歸分析,剔除不顯著因素后,回歸結果見表5。
表5回歸結果顯示,GDP、基礎設施建設和醫療水平等6個因素對3類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均有顯著影響,本文將這類因素命名為同類因素,表明任何類別城市的國際人才集聚都要建立在必要的基礎上,但6個因素的顯著性(P值)水平按三、二、一類城市順序逐漸下降。同時,將影響不同類別城市的差異化因素命名為差別因素,以檢驗城市異質性人力資本“投入-過程-產出”價值鏈理論模型,并分析不同類別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政策差異化選擇依據。
表4顯示,3類城市差別因素涇渭分明,從指標顯著性水平可以看出:第三類城市國際人才集聚的重要途徑是營造公平、安全的社會治理環境,重點引進、培育港澳臺和外資企業,以傳統工商業產業集聚吸引國際人才集聚。可以看出,此類城市具有明顯的外資傳統工商業國際人才集聚特征。第二類城市通過改善營商環境和出臺積極的國際人才吸引政策,打造國際人才創新創業平臺,以推動新經濟發展和集聚作為主要動能吸引國際人才集聚,表現出明顯的高端生產性服務業國際人才集聚特征。同時,第二類城市的金融類相關指標反映出城市通過多種資金渠道甚至全球融資,滿足城市快速發展和創新經濟持續發展資金需求的特點。第一類城市特別是北京、上海,數量龐大的世界500強企業對集聚大量高端國際人才具有重要影響,對外交往活力指數、國際會議、博物館數量等指標凸顯了此類城市憑借全球城市品牌文化吸引國際人才集聚的特點。
中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存在顯著差別,影響因素也各不相同,實證測度結果表明,中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中的人力資本“投入-過程-產出”理論模型預設具有科學性和合理性。理論分析和實證結果綜合反映出中國城市當前同質化國際人才吸引政策亟待調整與優化。
以城市異質性人力資本集聚和異質性經濟增長要素投入相適應為出發點,表5實證分析結果表明:第三類城市所集聚的國際人才具有明顯的外資傳統工商企業人才特征,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政策應具有吸引、轉化和激勵外資傳統工商企業國際人才的清晰導向及配套舉措;第二類城市在專業化產業發展的利基之上,已步入全球價值鏈網絡中的專業化分工道路[44]。這些城市因經濟結構復雜性、經濟總量和在全球價值鏈中的支配力而產生異質性、高度專業化的創新知識[45],因而上述城市應圍繞吸引、激勵高端生產服務業國際人才的目標提供制度安排;第一類城市北京和上海,作為我國為數不多的全球城市代表,表現出依靠多樣性包容、良好的社會治理、全球價值觀等社會文化和制度因素[27]在內的品牌文化[26]集聚國際人才的顯著特點。因此,第一類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政策應在前兩類城市的基礎上,在營造多樣性和包容性國際人才文化氛圍方面進行制度創新。
(1) 中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分化為3個層次,對應的國際人才特征具有顯著區別。針對36個樣本城市的實證研究表明,中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呈現3個差距明顯的層次。北京和上海國際人才集聚保持領先水平,兩個城市國際人才具有總量大、類別多、層次高的總體特征,多類別國際人才基本構成了其國際人才生態鏈雛形。但北京的經濟貿易類國際人才數量明顯不足,上海的國際人才創新類指標指數亟待提升;重慶等6個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指數大幅下降,圍繞國際經濟貿易產業鏈集聚的國際人才關鍵路徑凸顯出其經營管理型和技能型的顯著特征。深圳在國際人才創新方面領先全國,處于創新價值鏈高端水平;第三層次城市國際人才集聚能力較弱,國際人才集聚總體表現為規模小和結構單一特征,難以發揮國際人才集聚整體效應。其中,占我國主要城市半壁江山的18個城市鮮有指標表現良好,國際人才資源總體匱乏。
(2)影響國際人才集聚的差別因素分化明顯,分別解釋了中國各類城市國際人才集聚的關鍵動能。以國際人才集聚指數為標準,將36個城市劃分為3個主要類別,各類城市多元回歸分析結果顯示:3類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均以GDP、基礎設施建設和醫療水平等基礎保障條件類共性因素為基礎,共性因素的影響力按三、二、一類城市順序逐漸下降。與共性因素不同,差別類因素在3類城市間分化明顯:第三類城市國際人才集聚的關鍵影響因素是公平與安全的社會治理環境、外資傳統工商企業和產業集聚;第二類城市的關鍵影響因素為積極的國際人才吸引政策、國際人才創新平臺建設和高端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第一類城市的關鍵影響因素是世界500強企業集聚和全球城市品牌文化。

表5 3類城市國際人才集聚關鍵影響因素
(3)與3類典型國際人才集聚特點相匹配,中國城市應制定差異化國際人才集聚政策。國際人才集聚政策應與城市異質性人力資源價值鏈保持交互平衡,第三類城市應注重制定與外資傳統工商業相關的國際人才集聚政策;第二類城市應積極研究和制定高端生產性服務業國際人才集聚政策;第一類城市應制定以多元化和包容性全球城市品牌文化建設為導向的國際人才集聚政策。
(4)人力資本“投入-過程-產出”價值鏈理論模型檢驗結果和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實證研究結論,可為推進現有國際人才集聚理論研究提供新思路。本文以國際人才人力資本價值理論為指導構建相關模型,從國際人才集聚數量與質量差異化、城市國際人才集聚政策異質性兩個主要構面,驗證城市國際人才集聚研究中人力資本“投入-過程-產出”價值鏈模型的科學性與合理性,為后續橫向擴展城市范圍并進一步從機理上深入探索中國各類城市國際人才集聚層級和提升路徑提供理論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