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以北的黃土高原,每當麥子開鐮之際,就會出現一種神奇的布谷鳥,它的叫聲清麗嘹亮,二音疊詞,聽起來就是“算黃算收”,好像告訴人們,抓緊收麥。麥子黃(成熟)了就收,等到全黃,麥粒就會破殼掉落,如遇陰雨天便會發芽霉變,顆粒無收。更神奇的是這種鳥兒在麥子收割結束后,就會莫名其妙地消失。莊稼漢根據這種鳥的名叫,給它起了一個擬聲的名字——“算黃算收”。當聽到“算黃算收”鳴叫時,農人就知道麥子快成熟了,該磨礪鐮刀搶收小麥了。
關于這種“算黃算收”布谷鳥的美麗傳說有很多,流傳最多的一個版本說:古時候有一位善良的族長因誤了族中麥收,麥區所有的成熟的小麥都在陰雨中霉變發芽,讓全族人忍饑挨餓,讓御敵的將士千里饋糧。族長懊惱不已,抑郁而終,幻化成布谷鳥,在麥子快要成熟的時候,沒日沒夜的提醒人們下地干活,搶收已經成熟麥子。
收麥如救火,這是中國最古老的農諺。在那個生產力非常落后的年代,莊稼人的收麥子可是一件時效性很強,勞動量大的要事,可謂龍口奪食,弄不好就會顆粒無收。于是就出現了一個隨著麥子成熟季節遷徙的群體——麥客。
麥客,流動的割麥人,一種季節性的職業群體,與今天的“農民工”有幾分相似,不同之處在于農民工多全天候服務于城市,而麥客則是短期服務于農村,季節性強,麥子入庫后便銷聲匿跡。

是什么使她遲疑下來峽谷里的陣陣松濤像細小的呼嘯
麥客的職業門檻很低,只要能吃苦,拉的下面子,便可入行。可單兵作戰,可三五成群,可以兄弟父子齊上陣,可以夫妻相依相伴,更可以朋友鄉鄰拉伙結幫。
麥客的裝備簡單,一人一鐮一袋干糧,即可以輕裝上陣。講究一些的麥客會帶上簡易的被褥和換洗衣裳,沒有雇主的時候,草垛子、屋檐下,車站旁,甚至馬路邊都是他們落腳的地方。
麥客的職業生涯短暫,北方產麥區小麥成熟時間差異很大,由東往西、由南向北向南逐漸成熟,麥客像候鳥一樣遷徙游走,一路收一路走,稍有懈怠便會趕不上麥子成熟的腳步,掙不上更多的工錢。
行走他鄉,麥客們坦蕩低調,收放自如。麥客們每到一個村子,他們就會聚攏在一起,靠墻一字排開,在晨霧中等待雇主挑選。麥客們都是莊稼人,大家無需自我推薦或降價迎合,你出錢,我出力,理所應當,順其自然。
“不能虧了苦力的人”,這是古訓。莊稼人實誠,有活干的麥客們會吃宿雇主家,雇主也會好飯好菜地招待麥客。因為雇主明白,麥客吃好了,吃飽了才能把活干得更好。否則遇上了不講究的麥客,每一鐮刀下遺漏幾支麥穗,幾畝地糟蹋的糧食,對于莊稼人來說可是不小的損失。
麥客基本都是莊稼漢,他們理解莊戶人家的不易,因此基本上都會把掌柜家的活當成自家的干,干好了,臨走時掌柜的還能多給點賞錢,補充點干糧。當然不是每個麥客都是幸運的,他們也會遇上吝嗇雇主,敷衍欺詐麥客。但畢竟是少數人,在民風淳樸的農村,這樣的事是上不了臺面的,這樣的雇主會遭到鄉鄰唾棄。
麥客必須勤勞善良,必須是收麥、打捆、堆垛的行家里手,否則好吃懶做,誤了雇主家的農事,對莊稼人來講那就是損失大了,良心不安。麥客大多沒有多少文化,不懂幾何圖形為何物,但他們雙腿丈量過的田塊,土地面積便會胸有成竹。結賬時,只要與雇主家的實際畝數大體相當即可,少了尺子丈量后的斤斤計較,倒也簡單爽快。總之,麥客和掌柜之間,無論是誰,良心這桿秤不能偏,否則大家難以心安理得。
當麥客割完最后一塊麥田,精疲力竭的麥客生涯就要告一段落了。麥客們會攥著被汗水濕透了的鈔票光榮返鄉,幸運的麥客還會機緣巧合地領個媳婦榮歸故里……
麥客們逐著麥浪和布谷鳥的歌聲一路遷徙,尋人雇傭,用汗水換取微薄的收入,養家糊口,尋找生路。他們一路相互照應,在炎熱的夏天里走南闖北,在經年累月逐麥之路上辛苦掙扎,留下了太多凄美的故事,千古流傳。
跨區機割的現代“鐵麥客”轟鳴而來,瞬間又向著下一個種植區揚塵而去,驚起一樹飛鳥,淹沒了布谷鳥的歌聲。
田壟上的老人佝僂著腰,用鐮刀撿拾被收割機遺漏的麥穗,曾經身強力壯的麥客已經老去,再也無力遠走他鄉、追逐麥浪了,麥客們一路的奇聞逸事也已成往事,只有執著的布谷鳥還在守望著麥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