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馬里：再殲英國雙徽部隊

第五次戰役：1951年4月—1951年6月

為粉碎“聯合國軍”利用海軍優勢從側后方登陸的企圖，志愿軍主動發起第五次戰役。中朝雙方共投入15個軍的兵力，“聯合國軍”投入幾乎所有地面部隊，交戰雙方投入兵力超過100萬人，戰斗相持50天。中朝軍隊最終殲敵8.2萬余人。

朝鮮戰場，打破了西方軍隊太多的幻想，也打破了西方軍隊很多“不敗的傳奇”，步美國王牌師后塵的，是他最忠實的盟友——英軍。英國軍隊在朝鮮戰場一直倒霉，沒打過一場勝仗。要么是美國人跑路，留他們頂缸;要么是美國人觀戰，讓他們去當炮灰。

在“聯合國軍”中，英軍是僅次于美軍的第二大作戰力量。1950年11月，英軍第29旅作為首批參戰部隊之一入朝。在志愿軍發起第五次戰役的時候，英軍29旅的格洛斯特郡團奉命防守臨津江沿岸要地雪馬里，掩護“聯合國軍”大部隊后撤。

這支英軍老部隊因為1801年遠征埃及時表現出色——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仍擊潰敵軍，而獲得了一種特殊的榮譽，被允許在軍帽的前后兩側佩戴帽徽，成為英軍中赫赫有名的“雙徽部隊”。

英軍第29獨立步兵旅，它的主力是格洛斯特郡團、皇家諾森伯蘭郡燧發槍團、皇家阿爾斯特來復槍團，由于英軍二戰后兵力捉襟見肘，到朝鮮戰場的實際上只有每個團的主力———第1營和團直屬部隊。雪馬里守敵準確地說應該是“雙徽格洛斯特郡團”第1營。

在第三次戰役中，英第29旅就曾被志愿軍截斷退路，那一次，他們損失了一支重坦克部隊。經過休整之后，他們重回戰場，這一次，迎來的將是更慘痛的失敗。他們面臨的對手是朝鮮戰場的“新人”——剛剛入朝未嘗一戰的第六十三軍。作為華北野戰軍的一支勁旅，解放戰爭期間，第六十三軍戰華北、下太原，席卷大西北，戰功顯赫。面對入朝后的第一戰，第六十三軍士氣如虹，利用夜色成功突破臨津江防線之后，在雪馬里兩側穿插迂回，切斷了守敵與后方的聯系，一八七師將英29旅格洛斯特郡團1營和配屬的皇家炮兵第70連、迫擊炮連及坦克分隊共1000余人從敵營中割裂出來。

此時英軍已經從國內調來大批參加過二戰、經驗豐富的老兵入朝，格洛斯特郡團80%是五年以上的老兵，他們當中有在敦刻爾克作戰的軍士、有與隆美爾交過手的“沙漠之鼠”、有參與了西西里登陸的軍官，有鉆進緬甸叢林作戰的突擊隊員。據志愿軍老兵回憶，英軍“都是些胡子兵，能打，槍法好得很。好多我們的戰友就是讓他們的狙擊手打死的”。由于修筑了堅固的防御工事，增加了戰斗決心，“聯合國軍”沒有像前三次戰役時期那樣一觸即潰。

發現志愿軍強渡臨津江，英軍就不停地開火，機槍打出的彈殼幾乎填滿了戰壕，英軍機槍的曳光彈是紅色的，我軍機槍的曳光彈是綠色的，紅色與綠色的火線在雙方士兵之間交織，像死神鐮刀一樣收割著生命。

英軍在炮兵掩護下，依托預設工事群負隅頑抗，雙方膠著在一起，多次爆發白刃戰，英軍防守也很堅決，從手榴彈到啤酒瓶，從刺刀、槍托、工兵鏟、靴子到徒手搏斗，打成一團。志愿軍苦苦爭奪每一個彈坑、每一條戰壕，戰斗陷入了膠著狀，這令六十三軍高層焦急萬分，如果不迅速突破陣地擺脫英軍糾纏，就無法深入穿插，大量殲滅美軍的預想只能落空。志愿軍以變應變，決定進一步分割敵人，集中兵力切斷英29旅與美3師的聯系，打掉英軍的斗志，全殲這支英國王牌軍。我軍施展出最為擅長的穿插分割戰術，沿著山谷一直向南挺進，將雪馬里徹底孤立出來，驚心動魄的圍殲戰開始了。

得知英軍雙徽部隊被包圍的消息后，李奇微大為震驚。如果這支英軍王牌部隊遭到重創，那么英美之間在戰場上累積的矛盾會總爆發，進而影響整個朝鮮戰場的軍事部署。李奇微親自奔赴前線，調度救援。

英29旅首先派出解圍部隊，一路走走停停，前鋒部隊被志愿軍痛擊后，裝甲兵便駐足不前，理由是“百夫長”式坦克太重太寬，進入峽谷后萬一觸雷，會堵塞住整個道路，步兵和裝甲兵扯皮的結果是大家都撤回去了。英國人自己都不急，美3師更不急，美軍的救援特遣隊直到雪馬里戰斗結束還沒完成集結。

第六十三軍對首戰勝利的渴望，“聯合國軍”多國部隊之間存在的罅隙，注定了英軍的命運。雙徽團遭到志愿軍四面夾擊，終于支持不住了，在縱深炮火的掩護下，趁大霧倉皇向南撤退。逃至雪馬里南側高地時，被志愿軍迎面痛擊，又掉頭回竄，終致潰不成軍，一敗涂地。

就這樣，英國的“陸軍之花”被全殲，這給英國以巨大的震撼，也讓英國對鴉片戰爭以來可以任意宰割的對手產生了全新的認識。志愿軍某團一營二連六班戰斗小組長劉光子打掃戰場時，只身一人沿山梁搜索前進，意外發現了一群驚魂未定的英國兵，他孤身機智勇敢地俘虜了這伙敵人，雖押解途中遭敵機轟炸，炸死逃散了一部分，到了后方一清點，還剩有63人，他的英雄事跡被選入《抗美援朝精彩戰例》。1953年，世界青年聯歡大會在蘇聯莫斯科舉行，斯大林興致勃勃地去問劉光子：“你怎么能一個人俘虜那么多英國兵？”

事后，英國人不得不承認：此役，中國軍人的表現“是步兵所能達到的最高水準”。格洛斯特郡團主力僅兩個晝夜就近乎全軍覆沒，引發了英軍與美軍間的新一輪沖突和矛盾。我軍第一次突破臨津江時，英軍就被美軍扔下斷后，結果損失慘重。而這次格洛斯特郡團是五次戰役期間“聯合國軍”打得最頑強的部隊，卻無人救援，英國人大為惱火，從此堅決不愿再配合美軍參加地面戰斗。美軍也讓志愿軍的頑強進攻能力嚇壞了，認為“他們在戰斗中的勇敢精神無可挑剔”。范弗利特牢騷滿腹地告訴美第10軍軍長阿爾蒙德：“我可不想再重復格營的損失——至少損失了622人，只回來40人。我們的人太寶貴了，不要做困獸之斗。”

雪馬里戰斗是志愿軍一個成功的戰例，不僅軍事上完勝，而且政治上、心理上也沉重打擊了敵人。

后來，英方特意將該營被志愿軍們殲滅的陣地命名為“格洛斯特山”。雙徽團1營覆滅59年后，英國首相卡梅倫訪問韓國，專程來到所謂的“格洛斯特山”，他為消失的雙徽部隊獻上了花圈，并默哀許久。

入朝之初，以輕兵器為主的志愿軍，把僅有的武器，用得得心應手，而且戰斗意志極為頑強。在雪馬里戰斗中被志愿軍俘虜的英國軍官法勒·霍利克，后來成為北約北歐軍隊總司令，這位上將有句發自肺腑的話：“我當了一輩子步兵，同德國步兵、中國步兵打過仗，也看過美國步兵、蘇聯步兵打仗。德國步兵很優秀，但我認為最優秀的是中國步兵。”這是一句老實話，實事求是地講，第五次戰役后期的作戰，志愿軍的一些戰斗有些被動，但李奇微看似精彩的戰術，卻沒有達到預期戰果。換句話說，在戰場態勢極度有利于美軍的情況下，英勇的志愿軍不惜付出鮮血和生命，一次又一次地打敗了飛機大炮坦克加持下的美國大兵，美軍戰果寥寥。正如毛主席評價抗美援朝戰爭時說的那樣：志愿軍打敗美國佬，靠的是一股氣，美軍不行，鋼多氣少。

中國的大國地位，是那一代人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

TIPS

被撤職的麥克阿瑟

1951年4月11日，美國總統杜魯門突然下令，解除美遠東軍總司令麥克阿瑟的所有職務，由李奇微接任。若干年后，這位黯然謝幕的五星老將仍對此憤憤不平：從來沒有哪個仆役被如此無情地解雇……此前接替潰敗途中翻車身亡的沃克中將，出任第8集團軍司令不過4個月的李奇微，成為“聯合國軍”地面部隊司令。

TIPS

鐵原阻擊戰

第五次戰役后期，在志愿軍糧草彈藥幾乎耗盡時，李奇微抓住機會，開始反攻，他選中的突破口是——鐵原。這里是志愿軍囤積物資的重要交通樞紐，一旦被突破，整個朝鮮戰場的態勢將為之改變。更重要的是，鐵原北部是一馬平川，美軍機械化部隊會長驅直入。

一時間，志愿軍似乎危在旦夕，彭德懷極其敏銳地嗅出了李奇微的企圖。1951年5月21日，彭德懷果斷命令志愿軍各部后撤至三八線附近，轉入防御作戰。5月26日，當志愿軍第六十三軍撤退到預定地點時，“聯合國軍”距離鐵原，僅僅只有20公里了。

生死存亡的關頭，彭德懷給六十三軍軍長傅崇碧下達了死命令，堅守鐵原，為后方部隊贏得筑壘防御時間。此時的六十三軍在朝鮮作戰已經兩月有余，三個師沒有一個滿編的，他們要死守的防線正面寬度達25公里。而來勢洶洶的是4個機械化美軍師，還有400輛坦克。傅崇碧軍旅生涯最悲壯的一仗，在鐵原拉開了序幕。戰斗打響后，六十三軍三個師輪番上陣，三個師用不同的謀略，將輕步兵戰術發揮到極致，各自完成阻擊任務。

蔡長元：化整為零，釘子戰術。一八九師師長蔡長元一反集中優勢兵力的常規用兵原則，將全師化為200多個作戰單元，分散到鐵原公路兩側的山上，讓美軍優勢火力找不到重點。小部隊的層層阻擊，讓美軍陷入了耗時耗力的“拔點”戰斗中。苦戰3天3夜的美軍，仍然只能望鐵原興嘆。

張英輝：廢物利用，狙擊戰術。接替一八九師進入陣地的一八八師，師長張英輝是地道戰專家。他利用南朝鮮軍留下的戰壕和防炮洞，發揮華北地道戰的經驗，將其改造成縱橫交錯的塹壕防御網。美軍坦克進攻時叫苦不迭，被志愿軍用簡易的反坦克武器一頓暴揍，前后共有上百輛坦克被擊毀。同時，組織大量神槍手，對美軍展開狙擊戰。神槍手連長郭恩志，帶領40多人打退了美騎1師一個團的13次沖鋒，以傷亡16人的代價斃敵800多人，創造了一個奇跡。

徐信：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八七師接手陣地時，志愿軍已經沒有縱深可以利用，守無可守。師長徐信索性主動進攻。在之前的戰斗中，我軍的火炮一直“待字閨中”，美軍誤以為志愿軍沒有火炮了，根本沒有針對火炮打擊的防御。凌晨，一八七師的炮兵悄無聲息地進入陣地，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所有炮彈打光，美軍營地到處是爆炸聲，一片混亂，志愿軍步兵趁機發動攻擊，美軍死傷慘重。

鏖戰了13天的六十三軍，成功完成了阻擊任務，四十軍摩拳擦掌接替了防線。李奇微終于意識到，機會沒了，美軍已經精疲力竭，他只好下令全線轉入防御。第五次戰役就此結束。鐵原阻擊戰不是朝鮮戰場上最激烈的戰斗，同時進行的華川阻擊戰和后來的上甘嶺戰役都要更激烈，但是鐵原阻擊戰中，志愿軍指戰員展示出的出神入化的戰術指揮與應用，告訴了全世界什么叫輕步兵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