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往事

寇俊杰

我的家鄉地處平原，離村頭四五里，有條小河蜿蜒而過，河邊的沙土地成了種西瓜的最佳場所。那里的地不是每家都能分到，或是有地也不種西瓜，因為西瓜成熟的季節，也是最容易漲河的季節，西瓜又低又矮，還是最怕淹的農作物，況且種起來也很費事，所以河邊的沙土地種的最多的是紅高粱，只有留根爺家常種西瓜。

留根爺家的西瓜地有一畝多，周圍種著紅高梁，像一排排扛著紅纓槍的哨兵，但也只是像罷了，它根本擋不住我們這些饞嘴的孩子。我們一般會在中午，太陽正毒的時候，溜出家門到河邊玩耍。我們先跳進河里打水仗、潛猛子，等玩累了，就會有人提議說，我們去留根爺家的西瓜地里摘瓜吃吧？當然其他人是異口同聲地答應。

我們自然排成一隊，膽大的在前面探路，膽小的在后面壓陣。我們貓著腰，腳步輕抬慢放，悄悄地來到留根爺家的地邊上，先停下來看看動靜。我們知道留根爺就在瓜棚里，而且他還養著一條高大兇猛的大狼狗。那條狗我們平時都見過，個頭比我們還高，吐著紅色的舌頭，看著都嚇人，跑起來更是輕而易舉地就追上了野兔，但西瓜的誘惑使我們不顧一切。我們互相壯壯膽子，看看四周沒一點兒異常，連腳邊的螞蚱我們也沒有驚動，于是就又躡手躡腳地繼續前行。

又大又圓的西瓜在瓜秧的掩映下正做著美夢呢，卻被我們輕輕摘下，抱起來轉過身，慢慢穿過紅高粱地，然后撒腿就跑。等聽到狗的叫聲，我們早跑出去了幾十米遠。那速度和我們來時正好是兩個極端，來時像蟲，去時如風。瞬間我們就又隱身到另一片高粱地里，然后把西瓜放到一塊兒，一拳一拳把西瓜砸開，再掰成幾塊，論功吃瓜，人人有份兒。我們一個個低著頭，“哧溜”“哧溜”地吃得山響，西瓜籽也顧不得吐，紅色的西瓜汁順著嘴角流到了下巴上也顧不得擦。高粱地緊靠河邊，我們把西瓜皮順手扔到河里，絕不留下一點兒痕跡。吃完瓜，二胖說，要是有牛角酥吃才好呢！牛角酥是一種又酥又脆的甜瓜，我們只是聽說過，但我們都說他得寸進尺！

因為隔三差五有西瓜吃，所以我們的暑假變得特別快樂。時光就這樣一天天過著，忽然有一天，留根爺提著一籃子牛角酥，挨個找上門來說：“我今年也種了幾棵牛角酥，摘下來讓孩子們嘗嘗，看有沒有西瓜好吃？”臨走他又說：“牛角酥在東北角種著，雖然離瓜棚近，但那狗我一直拴著，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