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沙子（組詩）

宗晶

看 見

房屋到期 ，一件不留

喇叭里這破啦啦的聲音

好像是灌滿了霾

聲道里只剩下一條縫隙

一縷風的甬道

春天里風大

暖著的陽光不忍收繳小巷的風

一任它貼著地皮遛彎兒

然后把這些疲軟的甚而有些

裸露的叫喊推向巷外

空蕩蕩的小巷

脹鼓鼓的除了春風還是春風

那位婆婆的肥大的外衣

像一些暴漲的欲望

怎樣涌來

又怎樣退去

現在，黃昏逼仄下來

小巷和落日都找到了依靠

小巷倚著落日，落日倚著大海

我向后靠著墻壁

我們都看見了彼此

視線之外

停在窗臺上的一只花蝴蝶

在我關窗的那一刻

溫柔地飛起

一個不經意的碰觸

在視線的拐角處歉意叢生

驚醒與被驚醒！

來自不同的盟約

視線之外，距離開始遙遠

掉在地板上的一根針

大半個下午

這根掉在地板上的針

都在一個很顯眼的地方

審視著我這地毯式的搜捕

其實，我不止換過一個角度

迎著光，逆著光

甚至捏碎了一段柔軟的回憶

這根耐得住寂寞的針

愣是愛上了捉迷藏

愛上了我一寸寸縮短的目光

當陽光轉了過去

它愛上了我探出去的右腳

現在，一切依舊

除了我

水中的沙子

它們不喜歡仰頭，一仰頭

風就會把它們一粒粒吹離大地

使多霾的春天更牙磣

最多只是向夜晚撒撒歡

讓一些浮躁沉潛下來

最好是沉入水里，生根，發芽

柔軟地開出一片燦爛

像現在，它們

一粒粒潛入金錢草的根部

帶著洗凈后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