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欲何為？字節跳動拿下支付牌照

鄧斌

傳聞3年終落地，字節跳動并購合作方

在討論字節跳動拿下支付牌照這件事之前，我們首先介紹一下目前國內支付市場的現狀。雖然國內支付市場很大，但現實卻是非常殘酷的。在支付寶、財付通兩大巨頭的雙向夾擊之下，其他對手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此外，由于第三方支付市場卷款跑路、設資金池等亂象不斷，2015年之后，央行果斷出手整頓，連續出臺了“斷直連、備付金集中交付”等一系列整改政策。同時加大嚴厲打擊各種違規行為的力度，不但暫停發放新牌照，還撤銷一些嚴重違章和無日常業務的公司牌照。整改政策改善了市場環境，更好地保護了用戶權益，但對于某些擁有支付牌照的中小公司的經營卻有很大影響。很多中小公司最值錢的資產是那張支付牌照，既然經營不利，把它賣個好價錢成了股東的自然之選。而一些沒來得及成功申請的互聯網公司，出于業務需要或戰略層面的考慮，動起了收購牌照的想法，字節跳動自然也在其列。

反觀被收購的合眾易寶，它成立于2012年，于2014年7月獲得互聯網支付牌照，而央行自2015年3月后就暫停了第三方支付牌照發放，是搭上末班車的幸運兒之一。而它獲得的只是互聯網支付牌照，無法進入銀行卡收單等競爭程度低的市場，面臨壓力更大。雖然這次字節跳動獲持第三方支付牌照有些突然，但其實字節跳動和合眾易寶早有淵源。早在2017年底，坊間就傳出了字節跳動有意收購合眾易寶的傳聞。在遭到字節跳動否認后，傳聞便沒了下文，但雙方的合作卻越來越廣泛和緊密。今日頭條、今日頭條極速版、西瓜視頻、火山小視頻和皮皮蝦等頭條系APP上的支付服務，就是由合眾易寶提供的。

作為合作方，字節跳動和合眾易寶走在一起并不意外，畢竟合作越久相互了解越深。面對字節跳動的收購要約，合眾易寶的選擇不多，因為其業務對字節跳動的依賴程度很高，而市面上可供收購的牌照還有上百家。最終，雙方由業務合作走向了并購，字節跳動拿下心儀的支付牌照資源，而合眾易寶投資人獲得較好的回報。

為何互聯網巨頭熱衷買支付牌照？

阿里和騰訊是最早拿到支付牌照的國內互聯網企業，他們旗下的支付寶和財付通成為了2011年央行首批牌照商。隨后的是百度、網易、新浪和京東，前三家也是通過申請獲得，而等不及的京東索性直接花錢買下了網銀在線，應該是首家收購牌照的互聯網公司。2016年后，又有小米、唯品會、美團、滴滴和國美等多家公司，以收購方式“曲線救國”獲得牌照。當時億歐網的統計顯示，國內互聯網企業前20強中，一半以上已經擁有了支付牌照，剩下的大多也正在申請或打算收購。

資源稀缺而需求旺盛，導致牌照行情一度水漲船高，收購金額動輒數億。2017年6月，國美宣布收購銀盈通支付有限公司，斥資7.2億元。2016年9月，美團收購錢袋寶，市場小道消息稱，本次收購價在8億至13億人民幣之間。如果牌照齊全、當時還有一定的市場份額的話，交易甚至可以達到數十億元。比如，2016年，擁有“3+1”張全國性支付牌照、當時市場份額1.47%排名第四的聯動優勢，就賣出30.39億元的好價錢，被上市公司海聯金匯收入囊中，堪稱是支付行業“史上最貴”收購。

如今，隨著字節跳動的官宣，前10大公司都獲得了支付牌照。換言之，支付牌照成為了互聯網大公司的標準配置之一。為何互聯網巨頭如此熱衷于支付牌照呢？最早期的一批，多以搶占坑位為主。互聯網支付的曙光在前，商機無限，如果能吃下一部分市場份額，意味巨大的“錢”景。可以說，早期入局的企業或多或少都有類似的商業野心。另一類公司的初心相對簡單，是出于自有業務的需要。旗下平臺業務交易金額龐大，使用其他公司的通道，每年手續費就是一筆天價支出。而如果自己有支付牌照，這筆支出就能省下來，而且是早有就早節約成本。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京東，當時明明可以低成本申請，但它等不及直接收購到位。

如果說早期市場未定，大多數公司都想搶占山頭。現在市場基本已成定局，支付寶和財付通的地位難以撼動，2019年兩家在中國第三方移動支付市場的份額共計達到93.8%。留給其他廠商的市場空間越來越小，連國家隊的銀聯商務都鎩羽而歸，慘遭邊緣化。那么為什么互聯網公司還要爭相入局？雖然打破雙巨頭壟斷很難，但擁有支付牌照仍然可獲得諸多好處：一方面，交易大數據不易外泄被其他公司掌握，信息安全更高，有利于強化競爭策略管理，京東、美團等停止接入支付寶，就體現了類似的防范意識。另一方面，可以利用自己的用戶優勢，拓展利潤相對豐厚的互聯網金融業務，360、小米等就是典型的例子。于是，互聯網巨頭收購支付牌照就成為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賦能抖音電商或許不是真正目的

相比其他公司，字節跳動在互聯網巨頭中無疑是入局最晚的。天時已然不再，字節跳動此舉的意圖到底何在？或許很多人看到字節跳動獲得支付牌照的第一反應是，認為其出于發展抖音電商的考慮，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自從去年直播帶貨大火之后，抖音電商的規模迅速擴大。光大證券報告數據顯示，去年抖音直播電商GMV達400億，今年抖音特意成立了電商的一級部門，出臺了一系列強化電商業務的動作。據悉，抖音已將今年電商GMV的目標定為2000億元，是去年的5倍。電商業務做大了后往往都會走向自有支付，目的在于以降低交易成本和保障大數據安全，如今前幾名的電商平臺都有自己的支付牌照，字節跳動收購一個支付牌照也屬于情理之中。

但諸多事實也表明，接入自有支付工具未必能幫助電商成長。比如巨資收購銀盈通的國美，之后并沒有擺脫下滑態勢。同樣的還有唯品會，近年來雖然保持著贏利，但市場份額不升反降。反觀之前沒有支付工具依托微信支付，拼多多一樣實現了野蠻成長。強行推動自有支付工具，可能還會適得其反。前段時間，美團APP關閉了支付寶通道，希望用戶轉向其自有的美團支付。結果遭到大量用戶的強烈抵制，最后不得不悄悄恢復。在第三方支付非常成熟的條件下，啟用自有支付方式不會對電商業務起到促進作用。因此我們可以看到擁有一張支付牌照對抖音電商降低成本有一定幫助，但提升業務的作用其實非常有限。

還有人則認為，字節跳動拿下支付牌照，意在和阿里、騰訊三分天下。擁有抖音和今日頭條的字節跳動確實非常強大，具有挑戰阿里和騰訊的潛力。但第三方支付市場的情況比較特殊：首先，場景在競爭中起到決定作用，阿里和騰訊在這方面優勢明顯，涉及線上線下各行各業，而字節跳動弱得太多;其次是用戶習慣非常難以改變，支付寶和微信支付的高粘性筑起先發優勢，讓后來者無計可施。何況字節跳動目前的交易場景并無優勢，除了抖音電商有一定的規模和潛力外，其他方面都表現一般。利用用戶基數優勢從互聯網金融上分一杯羹，是完全可能的。但說要和支付寶、財付通三分天下就過于夸張，至少在現在的條件看來非常牽強。

巨頭的野望：重在生態和開發用戶價值

其實要搞明白字節跳動的真實意圖，我們不妨來看看在此之前幾件相關的傳聞。今年6月，有消息稱它在申請新加坡數字銀行牌照，7月又傳聞它拿下了深圳市中融小額貸款股份有限公司的網絡小貸業務牌照。這幾件事情結合在起來，不難看出字節跳動正在有序地發力互聯網金融業務。

如同拼多多早前側重用戶增長而現在開始追求用戶貢獻值一樣，字節跳動也面臨著類似的現實問題。無論是較早推出的今日頭條，還是近年大火的抖音，字節跳動在國內市場的高速增長期基本結束。要想實現營收增長，光靠廣告收入顯然不夠，必須深挖用戶長期價值。通過支付環節，打通全產品和全場景，提升用戶粘性和貢獻價值，是阿里、騰訊、京東等巨頭驗證過的策略。阿里孵化了2000億美元的螞蟻集團，騰訊的財付通已是上千億美元價值的隱形巨頭，連京東也用7年時間哺育出了2000億元市值的京東數科。字節跳動自然也想依托自己的用戶優勢，復制前輩們的成功。因此，這些才是字節跳動拿下支付牌照的策略意圖：第一，補上生態構建的重要一環;第二，發力互聯網金融;第三，深挖用戶長期價值。至于扶助抖音電商業務，只是相關策略的副產品而已。

整體而言，字節跳動拿到支付牌照一事，短期不必高估、長期也不可低估。支付牌照只是一塊敲門磚，未來一切都需要用產品和服務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