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水青山如何變成金山銀山
——“兩山” 理念轉化機制與通道的湖州探索

人民論壇專題調研組

堅持四個原則 構建長效機制常態通道

湖州市是浙江省地級省轄市，地處浙江省北部，面積5818 平方公里。湖州是一座具有二千多年歷史的江南古城。在踐行 “兩山” 理念過程中，浙江湖州始終遵循 “創新是動力、協調是方法、綠色是底色、開放是布局、共享是目標” 的五大理念，始終堅持 “黨建引領、政府主導、市場主體、群眾參與” 的原則，將生態文明建設融入黨的建設、鄉村振興、基層治理、產業聯動等各領域，真正實現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經濟效益、社會效益與生態效益有機統一的目標。

黨建引領。浙江湖州突出 “黨建+” 思維，在 “兩山” 理念轉化過程中，不斷增強基層黨組織凝聚力和戰斗力，以紅色黨建引領綠色發展。

以湖州市德清縣東衡村為例。該村是一個面積10.4 平方公里的典型山村，下設22 個村民小組，共有農戶778 戶，戶籍人口3091 人。村“兩委”班子職數6 人，村黨總支下設工業、農業、老年3 個黨支部，共有黨員115 人。上世紀90 年代以來，依靠開挖礦山，全村實現了創業發展的財富積累，同時無節制開采留下了大面積礦坑，生態環境嚴重破壞。2009 年所有石礦企業全部關閉，直接造成了村委 “零” 收入，民生實事無法實施，村黨組織面臨無錢辦事的困局。

近年來，在黨總支書記章順龍帶領下，東衡村黨總支轉變領導方式，創新實施 “四聯四實” 模式，即黨建引領經濟發展，項目聯動出實績；黨建引領基層治理，服務聯動出實招；黨建引領文化建設，陣地聯動出實踐；黨建引清廉鄉村，黨群聯動出實效。果斷關停10 多家礦產企業，拉回杭州修建地鐵以及城市建設過程中產生的渣土，填村里的礦坑，填土權拍出了1.08 億元的高價，還創造了大片優質耕地，把新增耕地指標交易等政策吃透用足，建 “鋼琴小鎮” 眾創園，吸引了五六十家小微企業入駐，廠房租金一年近千萬。2019 年該村產值超2 億元，村集體收入達2500 多萬元，連續3 年位居湖州市第一。

政府主導。在體制機制上，浙江湖州創新以政府主導的政策調控機制，在綠色生態產業培育上做 “加法”、在規劃引導資源配置上做 “減法”、在創新綠色發展上做 “乘法”、在生態環境問題上做 “除法”。

湖州市安吉縣魯家村，曾是貧困落后的小山村。近年來，該村黨支部書記朱仁斌帶領村民，堅持規劃先行，不惜出資300 萬元，聘請高端專業團隊，按照4A 級景區標準對全村進行規劃設計。先期設置18 個家庭農場，則根據區域功能劃分，量身定制各自的面積、風格、位置、功能等。在 “千萬工程” 中開展河道整治、污水處理、垃圾分類等環境整治項目，村莊變得整潔美麗。同時，將機耕路變成一條火車線，一輛小火車和二十四個節氣站點，將魯家村的家庭農場串聯起來，通過招商引資，實現了村集體壯大。整個村莊成了4A 級景區，更讓村民真正富裕了起來，把 “美麗鄉村” 發展成為了“美麗經濟”。2019 年，全村人均收入超過4 萬元，村集體收入400 多萬元，村集體從原本負債上百萬元發展到現如今擁有資產2 億元。

調研組成員、中國人民大學鄭風田教授指出，村莊富不富，主要看干部。村莊發展能人帶動非常重要。無論是東衡村還是新川村、魯家村，村莊的帶頭人都曾經是企業家，在市場中摸爬滾打過，積累了豐富的經營管理經驗。這些能力用來治理村莊也非常有效。在能人帶領下，這些村莊很快改變了過去粗放型發展和貧困落后狀態。

市場主體。浙江湖州充分利用綠水青山的資源和環境優勢，堅持市場導向，發揮企業主體作用，大力發展生態農業、生態工業和生態服務業，推動產業項目化、業態多元化、運營品牌化、發展融合化，搞活鄉村旅游、養生養老、運動健康、文化創意、電子商務等美麗經濟，讓沉睡的山水資源日益顯現出經濟社會價值。

對廢棄礦山進行復耕復綠，對城市建筑廢棄物進行資源化利用，是浙江湖州 “兩山” 理念轉化的又一創新探索。以浙江綠農生態環境有限公司為例，該公司把別人眼里的垃圾當成寶，工地渣土、污泥經過分類，用于廢礦的復耕復綠，既處理了渣土、污泥的堆放難題，又解決了廢棄礦坑的出路，還增加農田和綠地面積；而建筑垃圾中的混凝土、砂漿、磚瓦等，通過一定的工藝可做成磚塊，實現資源化利用。目前，公司已成為浙江省內最大的集廢棄礦山復耕復綠、建筑廢棄物處置和資源化利用的綜合性企業，2019 年上繳稅收5000多萬元。

群眾參與。浙江湖州各地通過黨員議事會、村民代表大會等方式廣泛征求村民意見，逐漸探索出一套 “自主提事、按需議事、約請參事、民主評事、跟蹤監事” 的 “兩山議事會” 制度。問計于民、問需于民，從 “為民作主” 到 “由民作主”，讓人民群眾成為 “兩山” 理念的直接參與者、最大受益者、堅定支持者。

湖州市德清縣五四村原名四村，坐落在莫干山腳下。1954 年春，開國領袖毛澤東參加新中國第一部憲法修訂期間赴莫干山考察，途經此地，村民們為紀念此事，改四村為五四村。在黨支部書記孫國文帶領下，該村堅持 “政治、德治、法治、自治、智治” 五治融合，成立村務監督委員會，做什么項目，村民代表大會說了算。人心齊了，大家干事勁頭足了。再加上免費法律服務送進村，村民做事講法律；道德模范常評比，村規民約有效力。這些年來，村里零上訪，一心謀發展。通過土地流轉，先后引進紅楓、水果、苗木等生態種植特色農業生產基地，社會資本紛至沓來，鄉村面貌煥然一新。目前，已成為3A 級旅游景區，開設了30 多家民宿，年接待游客量達7—8 萬人次。節假日時，一床難求，村民人均年收入突破5 萬元。建成首座村級5G 基站塔，試行5G 無人駕駛微公交，成為全省第一個5G 智慧出行未來鄉村示范點。先后獲得全國先進基層黨組織、全國文明村、全國美麗宜居示范村、全國綠色小康村等榮譽稱號。

調研組成員、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青連斌教授認為，“兩山” 理念在浙江湖州的實踐，以及探索 “兩山” 轉化的途徑和通道取得的經驗，其意義和價值不僅僅為全國其他地方生態文明建設積累了經驗、樹立了標桿，從根本上講，是人類從農業文明轉向工業文明之后，進而轉向生態文明的先行者開拓者所進行的開創性探索，開啟了生態文明這一新興文明新紀元的歷史進程。

形成四條經驗 統籌兼顧五個文明

在 “兩山” 理念引領下，浙江湖州不斷創新轉化機制，拓寬轉化通道，趟出了一條兼顧生態保護、經濟發展、民生改善的生態文明建設新路。調研組認為，浙江湖州的探索有許多可供借鑒的經驗，主要有以下四點：

第一、踐行 “兩山” 理念，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必須堅持黨建引領、政府主導、市場主體、群眾參與的原則。黨建引領是核心，即充分發揮基層黨組織的戰斗堡壘作用和黨員的先鋒模范作用，將生態先天優勢轉化為發展的后發優勢，開創 “黨建+ 生態” 的 “紅色引領、點綠成金” 的 “兩山路”。政府主導是保障，即加強組織領導與協調、監督，明確目標，落實責任，形成生態文明建設的合力，確保生態文明建設各項工作部署落到實處。市場主體是關鍵，即以企業為主體，注重把生態資源變為生態資本變成富民產業，依托綠水青山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群眾參與是基礎，即積極發動群眾參與，激發群眾內生動力，提高群眾獲得感、榮譽感、自豪感。只有四者相互融合，統籌推進，才能走出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雙贏的新路子，更好地實現生態效益、經濟效益、社會效益的協調統一。

第二、踐行 “兩山” 理念，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必須注重生態文化建設。生態文明建設，首先是一場思想觀念的深刻變革，生態文化建設的任務就是要正確地定義與理解人們對生態文明的態度、信仰和價值理念，即把人類千百年來在與自然和諧共生過程中積累起來的那些符合自然規律、符合傳統文化期待的經驗積淀、傳承、接納下來，并且內化成現實社會中人們對保護生態環境獨有的態度和價值信仰，外化成生態文明建設實踐中人類自覺、理所當然的行為。當一個地區、一個國家的生態環境保護目標，能夠透過生態文化有效地轉化成每一個公民的價值信仰和行為模式時，就能夠激發起無窮無盡、生生不息的對生態環境保護的力量。

第三、踐行 “兩山” 理念，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必須建立健全體現科學發展理念的體制機制。制度是 “硬杠杠” “指揮棒”。只有把資源消耗、環境損害、生態效益納入經濟社會發展評價體系，建立體現高質量發展要求的目標體系、考核辦法等，才能推動生態文明建設逐步走上制度化、規范化、科學化、常態化的軌道。2018 年9 月，湖州市出臺《關于開展綠色產品認證試點工作的實施意見》，構建湖州特色綠色產品認證標準體系，引導產業開展綠色產品認證，提升傳統優勢產業質量。2017 年11 月，湖州市出臺了《湖州市建設國家綠色金融改革創新試驗區的若干政策意見》，加強綠色金融體制機制引領。

第四、踐行 “兩山” 理念，必須立足人民群眾對優美生態的新需求。如果說以往生態文明建設的主要任務是滿足人民群眾生態環境安全的需要，那么進入新時代后，生態文明建設的主要任務是提供更多優質生態產品和優美生態環境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這就要求在提升生態環境質量、保障生態環境安全上更進一步、更快一步，確保人民群眾喝上干凈的水、呼吸上清潔的空氣、吃上放心的食物。要按照全域景區化、產業綠色化、生活品質化的要求，扎實開展生態文明示范創建行動，加快建設具有山水與人文融合、歷史與現代交匯的詩畫韻味的美麗城鄉。

浙江湖州在探索 “兩山” 理念轉化機制與通道過程中，正確處理了生態文明與政治文明、物質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之間的關系——政治文明是引領，物質文明是條件，精神文明是動力，社會文明是基礎，生態文明是目標。統籌協調好五者之間的關系，有利于推動人與自然共生共存共融，使人口、資源、環境、產業等之間長期保持穩定和諧的關系。

調研組成員、環境保護部污染防治司原巡視員李新民指出，湖州地區的探索實踐，充分證明了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的道理。由此想到要讓綠色發展成果惠及更多人民，還要在在轉化路徑上繼續努力探索、不斷創新，持續提高發展質量和效益；同時還要堅守生態環境保護底線，統籌好生產、生活、生態三大空間布局，統籌推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和生態環境高水平保護，滿足人民群眾生產、生活、生態需要。

取得四個成效 知名度美譽度提高

在兩山理念的指導下，湖州經濟高質量發展，取得了實實在在的成效，湖州也展現了滄桑巨變。

經濟增長動力強勁。湖州市由于重視培育發展高端綠色環保產業，經濟增長得到保證并有了持久動力。很多企業重視 “綠色智造” 積極擁抱數字經濟，充分利用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優化資源配置，推進綠色制造、智能制造，建立了從生產端、供應端、銷售端再到回收端的全產業鏈大數據管理中心，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強大助力。地區生產總值增速始終位居浙江省中上水平，許多指標位居全省前列。

資源集約利用優化。提升自然資源的利用配置效率，才是“金山銀山”的可持續保證。耕地保有量、基本農田保護面積、標準農田保護面積得到有效保護。農村全域整治，以土地高效集約利用推動高質量發展，打響了存量建設用地再開發利用、企業提檔升級的攻堅戰，大力提升土地的使用效率和產出效益，實踐出了具有湖州特色的節約集約用地新模式。

推動經濟轉型升級。湖州堅持傳統產業改造提升和新興產業培育發展 “兩手抓”，大力發展綠色低碳循環經濟，努力把生態優勢轉化為經濟優勢。圍繞創建 “中國制造2025” 試點示范城市，深入實施 “騰籠換鳥”“機器換人”，初步構建綠色、低碳、智能、高效的新型制造業體系。為淘汰落后產能，湖州先后對紡織、印染、蓄電池等10 多個行業進行專項整治，關停小散亂企業3000 余家，整治提升1520 余家。

群眾居住環境改善。良好生態環境是最公平的公共產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居者不僅有其屋，還可以美其屋，良好的居住環境、清潔的水源、完全改觀的村容村貌，都是村民得到的真正的實惠。近年來，湖州先后獲得國家環保模范城市、國家園林城市、國家森林城市、國家生態市等榮譽稱號。2017 年又被批準為 “中國制造2025” 試點示范城市、國家綠色金融改革創新試驗區、國家生態文明建設示范市、全國“兩山” 實踐創新基地、全國文明城市。

有了綠水青山如何才能變成金山銀山？調研組成員、中國人民大學鄭風田教授認為，必須要發展有競爭力而且沒有污染的產業。通過產業升級，發展旅游、休閑等新產業新業態，為村莊的進一步發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讓村莊從綠水青山變成金山銀山。

體現四個統一 解決當前與長遠問題

湖州在踐行 “兩山” 理念過程中，實施了一系列有力有效舉措，形成值得其他地區借鑒的四點啟示。

理論指導與實踐探索的統一。在探索實踐過程中，湖州始終堅持以 “兩山” 理念為指導，堅定不移地走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之路。有了正確的理論的指導，人民群眾才有了探索的勇氣，生發出創新的智慧。2005 年以來，湖州堅決否決了500 多個不符合環保要求的項目，雖然損失上百億元，但換來了綠水青山的良好發展環境。村民們擁有了碧水藍天，也擁有了金山銀山。

嚴格保護與綠色發展的統一。守住了青山綠水就是守住了可持續發展的命脈。湖州在踐行兩山理念的過程中守住生態底線，同時強調綠色低碳發展。湖州打造生態城市，處理污水，關停礦山，對環境進行有效保護和修復。同時開發全域景區，注重鄉村旅游業的發展，把修復的生態環境與城里人共享。做到在保護中發展、在發展中保護。

整體推進與重點突破的統一。湖州建設綠色生態城市，需要統籌規劃、整合資源，頂層設計加上基層部署實施，才能取得實效。同時，在進行整體部署和推進的過程中，各個縣區和村的情況不一樣，有選擇的進行重點突破有利于樹立典型，打造示范區，起到帶動作用。湖州瞄準綠色智造，建設綠色高效智能產業，提高科技含量，減少對資源的耗費，利用互聯網、智能技術等使企業轉型為現代化綠色企業。

著力當前與著眼長遠的統一。兩山理念實踐強調生態優先、綠色發展，把綠色視為發展的底色，生態視為發展的底線。生態環境的保護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業，生態化發展是著眼在當前， 利益為子孫后代均沾，不可不謂之偉業。 從湖州實踐來看，許多環境污染問題通過集中打殲滅戰能夠迅速取得一定成效，但也容易陷入 “污染—治理—再污染—再治理” 的怪圈。因此，既要以刮骨療毒的勇氣集中精力解決眼前突出問題，又要建立健全長效機制推動問題得到根本解決。

十多年來，湖州市不斷踐行 “兩山” 理念，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全面推進鄉村振興，走出了一條新農村建設的 “湖州之路”。“兩山” 理念是回應當代實踐問題的思想成果，順應了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期盼、適應了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轉化、回應了生態環境惡化的現實性問題，體現了高度的歷史自覺性、現實緊迫性、時代前瞻性，將指引生態文明建設取得更大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