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 非
詞有詞的大殿,水是水的牢。
安分的一部分,放在“湖”里。寧碎的一部分,
就撮合為瓦的敵人。讓它柔情,讓它在紙上隱姓,
讓它匍匐,或在一方虛懷的谷里,等
渴。欲拒的、還迎的,如晨時的
一只木桶,躲在井里,冒充竊香的賊。
更有無波的賊、見底的賊,千里迢迢
往東去的賊。打撈幾次。
也無非是那桃枝,春日里呼喚,
她如意的郎君。無非是,她臥醉的郎君,連夜
要闖入秦王的樽。
鑰匙卡在石頭中間。像足夠固執的指針,與陰影較勁。
像小蛇探頭,找兩三撇清風,湊半副梯子。
銅銹,把自身推上陡峭的發動機。
踏搖搖晃晃的青,踏心驚膽戰的青。
想坐進草懷,安撫這孤立的詩意。但你打不開石頭,
也解不開自己。一小隊蒲公英,咿咿呀呀,要占領褲腿溫柔的高地。
在此定居。你并非優雅的僧客,未攜多余的廟宇。
只好先發制人。趁黃昏猶疑,揮手,把它們趕下山去。
讀到“鵲橋”,就想起兩個人來。
至于姓名,你知道的
我就不用再提。有些東西,
但凡聽過、見過、嘗過,就絕不會忘。
那時你站在書外,讀
書里的他們,隔著一層薄薄的紙。
密密麻麻的字呀,扇動翅膀,
守在這一特殊時刻。面對所執著的
另一端,你其實并無其他辦法。
也正是如此,分居在橋的兩端,
竟擁有比河水更多的危險。
湊足了安靜,聚光燈隔著玻璃喊過來。
像小范圍的耳朵,放在展柜上,聽丈夫的清晨。
清晨,好比嘈雜的大霧。而丈夫,正是那霧中
早出的動靜、晚歸的消息。
人世呵,茫茫一片。讓一顆寧碎的心,裂成
瓷器與時間兩部分:
一個,選擇了婀娜。一個,總想叫醒她。
告訴她,那些關于衰老的事。
人潮圍上來,又退走,婀娜的耳朵
仔細聽著。但茫茫一片,沒有任何
時間的消息。
大可在紙上,弓著腰,栽種些什么——
喊叫的花,象形的葉子。不必擔心
饑餓,還有渴。也可卸下隱喻,
朝人群,寫封申請。要么
就挺起腰桿,說一句“想”。一句就好,
掛在樹上,給云看。
或多,或少,總會有些回應。
當然,也有天空不下谷子。那時
鬼怪都堆藏在暗處。我所驚醒的原始人,
只允許保管首領配給的食物,只允許
把手伸進自己體內。物盡的洞穴中,
他是怎樣怪叫著跺腳,就是怎樣利用
沉默,在最硬的砂巖上,刻下
那溝通虛無的
一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