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源
鳥聲與白玉,哪一個更圓潤?
野草與光陰,哪一個更荒蕪?
我坐在籬笆下編草鞋,金秋溢滿皺紋。老繭,堆砌生活的厚度。
故土與遠方,哪一個更令人疲憊?
塵埃與靈魂,哪一個更接近下午移動的影子?
我坐在陽光中練習呼喚,單薄的喉頭上,被人們踩上腳印。
我幸福時,眼里飽含淚花。
我悲傷時,走進我空曠的眼里的人們,從里面帶出自己干枯的影子。
我有一匹黑駿馬,把熱愛旅游的人帶向遠方。
那兒有條河,匍匐在安靜的大地,流水摩擦時光,朋友們搭建帳篷,命名新的故鄉。
每個人,從炊煙分割的田野,走向慵懶的河灘,并成為別人的靈魂,或水草叢中的一只鳥。
那時候,他們渡著月光,渴望駛進潔白本身。風空曠——
我的黑駿馬在岸上打了一個鼻響,一切美好的脆弱,皆來自匆忙的人間。
水龍頭壞了,水滴從高空落下,有著清脆的歌聲。
夜晚就這樣,一滴一滴,碎了。
如果,聲音是有顏色的。
如果,速度是有情感的。
如果,時光放慢一萬倍——水滴在高空,緩緩旋舞,以透明的翅膀,歷經美好一生。
一生漫長,擁有許多可能。
最后,它裹著黑夜,和我的呼吸,憩在地板上,由一滴,綻開為無數。
陽光停留在水里,融化的部分變成天空。沒融化的部分,彎曲成蠕動的波紋。
陽光比水還柔軟。就像——
流水停留在少年身上,蒸發的部分是少年的靈魂。沒蒸發的部分,凝結成少年鉆石般的呼聲。
少年比水還干凈。
許多年,我在故鄉的小河里洗澡,從此,那條河帶著我的體溫繞過山川,繞過歲月,繞過宿命,在我的掌紋里,停留——
每一條掌紋,都閃著光。
這短暫的停留啊,我卻耗盡漫長的一生,也沒讀懂它帶來的際遇。
與絕壁對決,臉龐懸在半空。
他需要小憩,閱讀陡峭,就像閱讀一本深奧的哲學典籍。
鷹拯救不了他,云霧從鼻腔里呼出。
有時,他感覺自己與絕壁平行;有時,他感覺自己垂直于絕壁。
他在絕壁之外,也在絕壁之中。
把人間寬闊的大道倒立,每一次回眸,他都在陡峭中看到驚艷的風景。
每一次旅行,只為抵達明日,必然之中偶然的命運。
與絕壁之巔的一束寒風握握手。
流水把我引誘至彎曲的孤獨。鵝卵石上的天空,被心懷遠方的女孩收藏。
我在岸上——
是一條魚,投放在春色里的倒影。
月光把我引誘至執念。銀色的蟲鳴,沒有泛黃的信箋。
村莊渴望愛情。許多年,皮膚上的風痕是否比光陰更淺?
塵埃把我引誘至寧靜。面對玻璃,泡上一壺茶。
我們虛擬過多種生活,卻只有一種結局。身子里的欲望,是否會越來越少?
是的,這一切如此美好。當我決心修為一座小小的廟,至簡、至淡,蛛網為禪,落葉為經,把我引誘至空無的思想。
我仍在陽光里,努力打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