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盈袖亦是福

文_丁大睿

自幼年起即好讀書，每得新書，必先翻之，縷縷墨香撲鼻，文章字字珠璣。一路讀去，其中歡喜，言語難于盡述也。

少年家貧，仰父親為師之幸，藏書頗豐。白日里求學家務，晚間萬事已畢，方可挑燈夜讀。萬籟俱寂，煤燈如豆，目隨文走，神游千載，其癡狀一如老僧入定，耳畔猶聞雞鳴，仍愛不釋手。以致學業未見其長，入腦雜書倒熙熙攘攘。漸至成人，家中藏書悉數全閱，讀書之渴卻與日俱增，遂穿街串巷，設法打聽家有藏書之人，若獲知，必求書若渴，當即登門造訪，與其易書而讀，也由此以書為媒，結交書友若干，不分性別，無謂老幼，暇余偶聚，談古論今，吟詩作賦，暢談甚歡。少年風華正茂，更有書籍相伴，美不勝收。

師范有幸就于古城，城內有廟名城隍，前庭攤鋪櫛比，商賈云集，后街卻為僻靜清幽之所，內有舊書攤數家。課余，常在此徘徊流連，自高聳書堆中精挑細選，每遇好書，如久旱甘霖，他鄉故知，必欣然攜之，盡興而歸。奈何當年求學之身，囊中羞澀，唯有節食勒腹，以伙食之資換得愛書歸，亦被同學謔為“淘寶之王”。哂笑之余，不免心酸，大店名門，書籍林立，裝幀精美，品類齊全，唯惜價格不菲，令吾等寒門學子望而卻步，扼腕嘆息。然小書攤物雖有瑕，但價格親民，甚至按斤稱重，大店一本之資，在此已然換得三五十本，何樂不為？且購書只為讀，非為藏，但得增識長知，其他倒也無需計較。

及至成人，愛書之樂仍未改其衷。但凡稍有閑余，必持卷而讀，品其情，入其境，悟其理，賞小橋流水，觀戰事風云，嘆英雄橫刀立馬，憐佳人對花落淚，恨奸人殘忠誤國，贊英烈鐵骨錚錚。手掌之大，容納萬物，方寸之間，包羅萬象，世間一切，皆寓書中，取之不竭，受用無窮，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世人皆有品，各有好。“讀書、講藝、茗靜、拾音、散談、小藏”是為“浮生六閑”，居于首者，即為讀書。古人之“七雅人生”之三亦是“孤燈遠鐘靜書”。無事時常自思索，為何古人能靜心而讀？為何今人為之贊嘆膜拜之經世名篇大都皆古來之作？論時代進步、科技發達、觀念更新，古人不及我輩，然其時生活閉塞，信息無通，生活簡樸，誘惑甚少，唯讀書可靜心，可明志，可解惑，可享其中之樂，此乃環境使然，亦可為古人之幸也。與之相較，今人境地已然天翻地覆之變，科技發達，網絡先進，閉門不出即可了然全球。但凡事利弊相依，時代發展迅猛，催得眾生如過江之鯽，熙攘不盡，忙碌擁擠，生怕慢人一步慘遭淘汰出局。此等狀態，有書亦無暇讀，無心讀。即使仍有愛書之情，也是首選手機電腦，鼠標觸屏輕點間，滔滔文字入眼來，更兼得可更新、可刪減，攜帶方便，已然勝過書本萬千。然讀書，無目的方得真滋味，信手拈來，隨意翻開，從容心靜，自會明道、悟道，甚而宣道、弘道。

吾輩庸凡，身居紛雜鬧市，誘惑又著實太多，加之家事、人事、世事纏身，剪理不斷，地偏心亦難靜遠，無法效仿古人“靜書”的至臻至純境界。所幸，讀書之癖始終如一，無論身處何境，可無美酒老友，卻不可缺書之陪伴。良朋故友，亦有分別生分之時，唯書與我不離不棄，相知相伴，書乃諍友，亦是良師。誠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吾愛書，所交也偏好志同道合愛書之人，且有幸結識良師益友若干，其為人處事不卑不亢，張弛有節；待人接物氣定神閑，豁達大度；更兼得經綸滿腹，出口成章，下筆錦繡，與之相交，受益匪淺，此等方為真讀書，受真益。

漫漫長夜一燈暖，寞寞文字不忍眠。怡情之事，莫過于倚燈夜讀。可伏案，可靠床，心神安于清靜一隅，與古時圣賢對話，邀當代名流神交，游心于物外，脫世俗所累，情隨書生，境由心造，陶然其中，樂悠悠不知今昔何年。縱使瓊樓玉宇、錦衣華食，又怎抵這小屋盈暖、書香滿袖？此時若再有靈感閃現，即可提筆鋪紙，信手涂鴉，加之編輯青睞，便常有豆腐塊見諸報端。讀書寫文，此乃人生又一樂趣。

閉門即是深山，讀書即是凈土。非讀書無以明理，非讀書難以致遠，有書為伴，實乃生平最大幸事。